历史的见证者

　　——访原重庆号巡洋舰高射炮手眭世达

　时光被珍藏在老照片背后，总有一段沉甸甸的历史。

　1949年2月，重庆号巡洋舰驶离吴淞口，开向当时的解放区葫芦岛。在国民党飞机的狂轰滥炸下，一路艰险，最终于3月20日打开海底闸门自沉于葫芦岛。1964年，曾被打捞上来的重庆号舰体被拆解。如今，我们只能从一张张老照片中窥得这一代名舰的风采。

　记者近日走访了原重庆号巡洋舰高射炮手眭世达，听他讲述了这艘名舰的故事和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87岁的眭老给记者的第一印象是精神矍铄、身子骨十分硬朗。听闻记者来意，眭老指着客厅一角摆放的白色重庆号巡洋舰模型介绍说，在当时，重庆号巡洋舰是国民党海军中较大的一艘旗舰，它于1936年下水，全长153米，宽15.2米，排水量为7500吨，最高航速每小时30海里。该舰由英国制造，曾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记者见到这款模型制作得十分精细，炮座武器都能看得清楚，眭老笑着说这模型是他亲手组装制作的，如果不是曾亲身在重庆号上服役，对舰艇非常熟悉，组装零件如此繁杂的模型会很困难。随即，他又指着舰体的中部说，他原是重庆号上的高射炮手，舰体中部两个烟囱间的左右舷分别有一座四联装的高射炮，而左舷炮座就是他的战斗位置。他说，在当时，这种四联装高射炮又被士兵们称为“乓乓炮”。

　模型的上方挂着一个镜框，里面是曾经历过重庆号巡洋舰武装起义的将士们的合照，旁边则放着一个大地球仪。眭老一边转动地球仪，一边将重庆号从英国到中国的那段历史娓娓道来：1946年，还是个19岁小伙子的眭世达考入了国民党海军教导总队学兵大队，同年10月被派遣至英国参与接舰任务。当时他被分配到英国一所皇家海军枪炮学校，在那里系统地学习理论知识、模拟射击、实弹射击等。在校学习结束后，他转到曙光号轻巡洋舰上实习，而这艘曙光号就是后来1948年被正式接收、改名的重庆号。跟随眭老在地球仪上滑动的指尖， 一连串的地名随之报出：1948年，重庆号与灵甫号驱逐舰一起，从英国起航回国，途经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地中海，经过马耳他岛，穿过苏伊士运河、红海进入印度洋，再途经新加坡、香港等地驶抵上海，这趟航程历时三个月。

　“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接舰回国的航程并不如歌中所唱那样安逸，而是充满了凶险。在驶达地中海时，两艘舰艇遭遇巨大风浪，重庆号与灵甫号先后被送上浪尖，浪最高时，相距较近的两舰都互相看不见。

　重庆号上原有600多名官兵，因对蒋介石撕毁和谈协议、挑起内战极度不满，于1949年2月在重庆号上发动起义。眭老给记者看了一张他头戴钢盔的老照片，钢盔上有个很明显的凹陷，眭老说，这就是当时在起义中遭受国民党飞机投弹时留下的。“当时，我的四联装高射炮弹药已经打完，而敌机对重庆号一次又一次修正弹着点，爆炸点离我们越来越近，码头上满是被炸出的约30多公尺直径的大坑，碎片在军舰上蹦跳横飞，朝海的右舷旁不时掀起巨大的水柱。”眭老说，重庆号既没有空军掩护，也不能在运动中躲避炮弹，等于是活靶子，敌机又在舰艇炮火的射程范围外，等到重庆号上的弹药一用完，敌机就降低飞行高度，炮弹的命中率也就高了。危急时刻，有三枚炸弹紧贴着右舷落下，他被震昏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他身旁的装弹手已经血肉模糊，断了气，而他因为钢盔挡住了致命的弹片，才侥幸保住了性命。

　与眭老攀谈后记者发现，经历过当年战火的水兵，现在是个会玩电脑、微信的潮老人。几年前，他自学了电脑，平时不爱打牌，就爱在电脑上冲冲浪，看看新闻。看儿子用微信功能多很方便，又跟儿子学起了微信，聊天、视频、发照片样样他都熟练。除了“泡”在网上，他每天还坚持打太极锻炼。记者问眭老，68年过去了，会不会怀念海上的生活？他说，他现在仍然喜欢、向往着大海。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