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是不让动物保护人士过好2014年的夏天——这边厢，广西玉林狗肉节刚刚散场，下跪与对骂的戏码还未消散，“明年再来”的铿锵誓言犹在耳边；那边厢，江苏沛县狗肉节宣布“加演”，高调宣称每年要宰杀60多万犬只，以示支持玉林在狗肉节事件上的委屈与不堪。

据说事情是这样的：在苏北及苏鲁豫皖结合部等周边地区颇有影响的徐州沛县狗肉节，原本每两年才举办一届（逢单数年举办），但今年将临时“加演”一届。樊哙的后人、沛县肉狗养殖协会会长樊宪涛称，此举是为了关注、支持广西的玉林狗肉节。当然，人家也说了，沛县狗肉节是由企业和民间主办，当地政府不会参与，也并不会主动邀请外地客人。这与玉林“非官方”的撇清姿态如出一辙。

沛县要办狗肉节，也不是毫无道理。因为除了2011年因抵制而灰飞烟灭的“浙江金华狗肉节”，中国各地的狗肉文化其实还挺多，譬如广东的“黄塘香肉宴”，再譬如沛县的“樊哙狗肉节”。支撑沛县狗肉节的理由大概有两个：一是传统而言，沛县吃狗肉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当年汉高祖刘邦吃狗肉，樊哙卖狗肉。吃狗肉的习俗流传下来，老百姓早上起来就用烧饼夹着狗肉吃，几千年都是如此。二是现实来说，2009年，“沛县鼋汁狗肉”入选了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2010年，沛县狗肉还被国家农业部批准纳入了农产品地理标志。

该不该吃狗肉，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法律都没操心这件事。但因为声泪俱下的“解救”、因为狗贩子被威胁恐吓、因为狗肉节上近乎全武行的遏止，愣是让能不能吃狗肉成为和世界杯一样热闹的话题。前些日子，微信朋友圈里先是流传着看似铿锵有力的反问，抵制玉林狗肉节——“你见过导盲猪么？你见过搜救鸡么？你见过缉毒牛么？你见过你独自一人伤心难过的时候你家的那条鱼在你身边静静的陪着你么……”不过，就在你几乎快要站队、几乎恨不得杀到玉林去反对狗肉节的时候，也有人发出这样的声音——“你见过公狗打鸣么？见过母狗下蛋么？见过喝狗奶的小孩么？见过狗耕地、狗拉磨磨豆浆？你见过儿童骑在狗身上吹笛子的画面么……”可见，权力与自由的辩题，一旦诉诸情感，总是会变成这个和稀泥的样子。

在这场全民辩论会上，该说与不该说的，能说与不能说的，看似都被一一道尽。但我们可能恰恰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常识：一切共识的达成，需要首先在阶层上缩小差距。自古以来，贩夫走卒与达官贵人，就不可能在生活范式上形成深切共鸣。那么，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早一步接受并宣扬动保意识与动物福利理念，这当然不错；但另一部分赤膊喝酒、露天吃肉的阶层，还没有“仓禀实”到“去狗肉文明”的地步，而以饮食结构多元、法律秩序未禁止为由，继续沿袭吃狗肉的风俗习惯，也是合理正当的自由。两者之间要能以对话、并形成有效率的博弈，恐怕不仅仅是理性与平台的问题，还要考量最基本的物质基础。而弥合狗粉与狗肉粉之间的意识差距，根本上说，有赖于经济社会的全面进步。

正是从这个意义上看，也许沛县狗肉节只是一次不怀好意的打酱油。一者，若真要支持，最是风口浪尖的时候，何以作壁上观？二者，玉林所希望的支持，恐怕未必是屠狗吃狗的火上浇油，而是去污名化的理性作为。当然，沛县狗肉节既然丝丝缕缕与“肉狗养殖协会”关系暧昧，个中滋味，恐怕也就不难体会；而所谓的支持与声援，显然更像消费玉林事件舆论影响力的一次“商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