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句容袁巷公社小龙口村出土了一块有名的墓志,全称“齐故监余杭县刘府君墓志铭”,墓志主人是南齐刘岱,故简称刘岱墓志。墓志材质为青石,铭文共361字,每字清晰可辨,1973年被镇江市博物馆收藏。该墓志的发现,为研究江南家族史和古代书法艺术提供了实物例证。
该墓志铭简要记叙了刘岱生平、评价及家庭的基本情况。铭文讲到,刘岱因病逝于齐永明五年(483年),享年54岁;其妻逝于永明元年,享年53岁。育有二男一女,长男名希文,少男名希武,女适河东裴闓。刘岱其人“基性自然,识量淹济”,先为山阴令,因事触犯太守而被贬职,至于究竟何事,铭文未说。贬后又获重罪,被朝廷赦免死刑后曾“白衣监余杭”。刘岱官场的经历,从一个侧面真实反映了南朝统治阶级内部斗争的残酷复杂。那时南朝内皇族之间、皇族与贵族两方面斗争异常激烈,倾轧、陷害乃至血腥屠戮经常发生。南齐皇帝虽出身贵族,对贵族有所重用,但也颇多猜忌,刘武帝原先要杀刘岱,后又赦免他,表明齐武帝在处理内部矛盾斗争时,选择了比较谨慎稳妥的态度,借以维持各派间脆弱平衡,但这种平衡未维持多久就被打破,他死十年后,萧衍乘机夺权建立了梁朝,南齐朝前后仅仅存在24年。读历史我们看到南朝四个小朝代,皇帝更换像走马灯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时间最长者数萧衍,在位47年,短者三五年不等,最短者齐南陵王萧昭文位仅3个月。政治动荡社会动乱是那个时代最主要的特征。
刘岱墓志铭开头述列了其高、曾、祖、父四辈考妣的名字及官职。他们任过内史、县令、大中大夫之职,官职虽不高,但与皇族、望族有紧密联系而显高贵不可小觑。其中刘岱祖母檀敬容,出身京口名门檀氏。东晋永嘉之乱后,檀氏同山东高平(山东济宁)郗氏渡江南下徙居京口,与曾以卖履为生的刘裕为邻里,檀氏嫁女于刘裕之弟,刘宋政权建立,檀氏发迹,政治地位日益提高,这期间,檀氏出了不少有名的文臣武将,如檀玄、檀韶、檀超等,其中尤以檀道济为最。他是刘裕北府兵中出类拔萃的将领,为建立、捍卫刘宋政权做出了突出贡献,被誉为刘宋朝廷的“长城”,但后遭冤杀。至今仍留下与之有关的三个成语:“自毁长城”(指道济无辜被杀);“唱筹量沙”(指遭强敌袭击仍能设巧计全军而退);“优俘善卒”(指释放已投降的胡族俘虏)。到后来檀道济则成了历史上功臣良将被昏君诛杀的一个符号,后被檀氏奉为“八世祖”。
京口檀氏在镇江繁盛百余年,与刘宋皇室联姻,无疑是提高其政治地位的重要手段。檀道济的姐姐嫁给长沙景王刘道怜为妃称檀太妃,而她还是《世说新语》编者临川王刘义庆的生母,曾在句容茅山修建过道观。刘岱祖母檀敬容还是《文心雕龙》作者刘勰的曾祖母。宋、齐易代,权势易位,此消彼长,刘岱官场沉浮跌宕也就不难理解了。
铭文中说刘岱是南徐州东蓥郡莒县都乡长贵里人,现今位置是武进市东南方。南齐沿袭晋时王导所定侨寄法,即是将北方迁徙而来的士族和百姓安置在侨州侨县。南徐州即为镇江,下设10个八百郡,侨县则更多,有20多个。所谓侨置的郡县在当时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乡一个村而已。刘岱死在余杭县廨,葬在句容南乡糜里龙窟山即今袁巷小龙口村。那么他为何未葬侨置乡而葬在句容呢?这是个问题。己意度之,有可能的理由:一是看中句容小龙口的风水;二是出于政治上考虑,觉得葬在小龙口这样的深山老林,可保后世平安。但个中真正原因,尚待考证。
再说刘岱墓志铭的书法。铭文用楷书写就,字字方正精雅,厚重宽博,疏密得当,与现代书法并无多大区别,这说明我国书法艺术发展到南北朝时已臻规范成熟。其用笔清劲,瘦腴相映、刚柔相济,达到了和谐统一的境界,给人以无穷美感。从整幅铭文看,每个字占满格,显得雍容大度、端庄而华贵。这种风格,对后世唐宋书法大家颜真卿、苏轼产生过很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