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雇佣兵传奇:16世纪初纵横欧洲的日耳曼佣兵
弗伦茨贝格(1473—1528),明德海姆的领主,内誉为“德意志雇佣兵之父”。
Landsknechts一词泛指16世纪初的步兵,尤其是来自阿尔萨斯,符腾堡等地的德意志民族长矛步兵。从15世纪末开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马克西米连在帝国财政匮乏的境况下,借鉴瑞士雇佣兵模式建立起了德国 雇佣兵这样一支新型武装力量,以图实现自己的政治意图。从15世纪末到16世纪30年代的近半世纪中,这些士兵学习并发发扬了崭新的步兵技战术,同时延续了德意志民族一脉相承的强悍善战传统,一度扬威西陆战场,成为16世纪上半叶欧洲各国国君竞相倚重的力量。他们还享有这样一个名号--人类历史上衣着最为奇特的军队。当他们身穿古怪绚烂的切口军服,肩扛长毛和双手剑走在中欧的乡野时,可称得上是一幕壮观的风景。他们的勃兴,辉煌和衰落既是军事发展的客观规律使然,又蕴含了太多耐人寻味的故事。
帝国的衰落
中古时期的德国历史就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分裂史。从执意扭转帝国分裂局面的“红胡子”腓特烈溺毙于小亚细亚的那一天起,神圣罗马帝国就一步步不可逆转的走向分裂和衰弱。诸侯的实力愈发增强,中央政权所能掌握的财力,物力与人力日益匮乏,与中国的东周列国时代类似。从13世纪末开始,7位 德国最有实力的诸侯经选举担任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整个帝国内部分崩离析,七大诸侯以下还有更多的中小诸侯和上千名启示互相割据。外有教皇势力在德意志的横征暴敛,匈牙利人悄然崛起,战胜了条顿骑士团后的波兰人实力更是空前膨胀。神圣罗马帝国一时岌岌可危。
对从1273年以来一直把持地位的哈布斯堡家族来说,神圣罗马皇帝的帝位以及其必须保护罗马教皇的义务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等待他们的是15、16世纪之交欧洲极端复杂的政治军事局势。在欧洲政坛稳坐数百年之久、圆滑老练的哈布斯堡家族派出家族中的年轻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力三世之子 马克西米连去和勃艮第公国公爵“大胆查理”之女玛丽结婚,但哈布斯堡王室和勃艮第大公都低估了从英法百年战争中凝炼出的法国民族意识。1477年“大胆查理”的骑士与效力法王的军队交战于南希。这一年真是查理之女玛丽与 马克西米连两个年轻人喜结良缘的一年。
山民的成功
南希会战中,法军的主力--装备简陋的瑞士山民用长矛和戟上演了一场步兵战胜重装骑兵的经典战例。大批重甲在身的勃艮第骑士连同“大胆查理”皆阵亡于此。显赫一时的勃艮第公国就此一蹶不振。这支树立了传奇般功勋的瑞士雇佣军虽成为这场伟大军事变革的领军者,但却没有将这场变革进行到底。瑞士人的善战精神和独特步兵战法由其社会历史背景。同时期意大利著名军事理论学家马基雅夫利在《兵法》中这样解释:“瑞士人贫寒,但很看重自由,因此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他们总是奋起保卫自己的家园,以免遭受 德国公爵颐指气使的凌辱。德国人的财富使他们有能力组建骑兵。瑞士人贫穷,无力这样做,只能用步兵抵御敌人骑兵。显示迫使他们转而从古人的军事机制中,从能够顶住骑兵的疯狂攻击的武器中求取自身的安全。”瑞士步兵方阵广泛装备了长矛,戟,钉锤枪等便于对抗骑兵的武器。武器的优势绝非瑞士军队崛起的唯一要素,这支军队赖以成名的秘密是严酷的纪律。面对锋利的长矛和滚滚铁骑,步兵方阵没有严格的纪律约束就会如雪崩一样瓦解,这在以前是不乏先例的。
南希会战固然有其特殊性,但是从政治与社会的大背景下无疑地说明了这样一个问题:欧洲延续多年的采邑军制已不再适应现实需求。从技战术上说,在纪律严明的步兵方阵面前,单枪匹马作战的 重甲骑士已经失去了优势,而装备费用却高的惊人。同时大批欧洲骑士开始经营商业,对作战也不再感兴趣,这就使欧洲君王无法再依靠骑士来实现自己的政治意图。两下对比,尽管瑞士步兵方阵更多是建立在模仿马其顿人步兵方阵的基础之上,在兵员组成和武器装备商业带有鲜明的地域特色,但这种新颖、高效尤其是节约费用的作战方式,还是引起了欧洲各路君主的注意。战争结束后的瑞士步兵被所属各州广泛出租给欧洲各路君主作战,一时间成为炙手可热的力量。尤其是法王广募瑞士士兵为自己效劳,成为瑞士 雇佣兵的最大客户。但在全欧洲只有很少的人敏锐注意到这是一个军事革新的拐点,更是一个后来者以较低代价超越对手的契机。
艰难筹备
岳父战死沙场,新婚妻子痛不欲生,法国步步紧逼,这一切令年方18岁的马克西米连感触颇深。如何改造帝国的军事机器使之适应时代的进步成为萦绕在他脑海中的问题。1486年,时任27岁的 马克西米连继承父位,当选为罗马国王,加冕于亚琛。内忧外患,困辱交加,帝国之塔风雨飘摇,马克西米连意识到只有拥有一支自己的武装力量,才能应付如此险恶的局势。当时,创建常备军需要国家配备武器装备,定时发饷,耗资巨大,况且欧洲诸国处于一个少数人统治多数人的情况,且不说神圣罗马帝国这样政治上分崩离析,民族成分极为复杂的帝国,就连法国这样民族认同感较强的国家都没有把百姓武装起来的勇气--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掉转矛头对准自己。在这种情况下, 雇佣兵就成为一种现实的选择。马克西米连就是少数意识到这一军事变革的人之一。鉴于瑞士 雇佣兵在战法、组织模式上有大量现成经验可循,马克西米连大胆抛开过时的封建采邑骑士军制,打算以德意志人为骨干组建一支德意志 雇佣兵部队。他的目标是在短时间馁为自己洗雪前耻,保住前妻的遗产尼德兰,从长远看则要重振发布斯堡家族雄风。重树神圣罗马帝国中央政权的威信。但鉴于财源不足,他决定让士兵和基层军官自行负担轻武器与基本装备的费用,皇帝只在作战期间雇佣他们,无仗可打时他们可自谋生路。但是离开了骑士阶层的支持,帝国就没有任何常设的军事机构,更缺乏具备此类知识的人才,加上财力匮乏,凭空组建一支军队谈何容易。
无论什么时候,一支军队的核心都是人,是指挥官,士兵和专业技术人员,而不是武器。在当时尽管还不成熟却已经成型的雇佣兵市场上,这几类人都不缺乏。15世纪末的 德国,由于大小诸侯间的相互倾轧,众多小诸侯和骑士丧失了自己的领地以及收税的特权,不得不从事打家劫舍的勾当,久而久之便受雇于一些大诸侯。较早期典型雇佣军武装多以一名穷骑士为核心组建。这名骑士有战马,装备长枪和全副盔甲。陪伴其左右的是几名扈从。骑士在家乡附近招募一些无地的穷苦农民,装备一些便宜的长矛和弩(这两种兵器所需的训练程度都较低)。这样,一支最小规模的 雇佣兵队就出现了。他们随时愿意为出钱最多的雇主去卖命,如果雇主违约就背叛他们。如果雇主在富庶地段和他们解除了合同,他们就顺便打劫。
马克西米连开始与一些比较活跃的指挥官签订委任合同--招募兵员。这种“战争中的绅士”多是 德国小诸侯于破产骑士后裔,有相应的军事技能,有的人还在内战不断的意大利战场上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这些指挥官首先拉拢家臣和朋友做副手,同时担当未来队伍中几个最重要的职位--监督官、督导官和掌旗官。这些位置上有了可靠的自己人,一支队伍就形成了一个坚固的战斗核心和有效的智慧系统。
招募步兵的难度要小得多,德国南部由于连年战乱,生产生活遭到极大的破坏,失业市民与失地农民数量众多,召到足够的人手并不困难,困难的是从中挑选体格健壮和不拖家带口的。招募人员与完成基本编制的工作同步。指挥官挑选400人编成一个连队,10个连队编程一个4000人左右的团。根据体格、精神状态和自备武器的情况,主计官在征召仪式上让所有应征者通过一扇由戟与矛搭起的门,甄别筛选出强壮者。随后指挥官对入伍者宣布 雇佣兵行规:凡哗变和未经允许的抢劫会受到惩罚。授旗仪式上,旗帜被授予掌旗官。他宣誓以生命捍卫大旗。在15-16世纪的战斗中,掌旗官与旗帜共存亡的现象屡见不鲜,许多伤亡上千人的战斗都始于一场争夺旗帜的小混战。在队伍中还有各种编外人员,士兵普遍拖家带口不说,随军者还包括一些妓女和商贩,一遇到敌人来袭或是发饷的日子,免不了鸡飞狗跳一番,这都是 雇佣兵组织模式不可克服的弊端。
正因为德国雇佣兵的来源主要是失地农民和城镇失业市民,因此他们在战斗意志和纪律性上难以和部落山民出身、长期在一起训练的瑞士 雇佣兵相提并论。但是他们也有两个优势:一是他们具有德意志民族一贯的尚武传统;二是他们比瑞士山民见多识广。在面临新技术和新武器装备时, 德国雇佣兵就显得更为灵活。后一点正是他们慢慢超越瑞士雇佣兵的关键所在。
牛刀初试
德意志雇佣兵的征募工作进展的非常顺利。1487年一支拥有近4各团步兵(1.5万人)和1500名骑兵的部队成军,这就是历史上公认的第一支德意志 雇佣兵部队,指挥官是埃特弗里茨.冯.霍亨索伦伯爵。马克西米连的苦心没有白费。他被布鲁日市民围困时,正是霍亨索伦伯爵率领下的这支德意志新军把他从危机中拯救出来。这一战尽管规模不大,却是德意志 雇佣兵的初啼。其后这支初具雏形的力量又在尼德兰等地屡屡取胜,尽管其面对的都是装备较差、训练不足的民军。但还是说明了德意志 雇佣兵有充分的战斗力。针对该部在初期战斗中暴露出的目无军纪、缺乏作战理想等问题,马克西米连于1490年开创性的实施了宣誓效忠仪式。他要求所有 雇佣兵向他本人效忠,并让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凝聚在一个为帝国服务的崇高目标下。就随后的实际情况看,这一宣誓仪式很大程度上严明了纪律,提高了 雇佣兵对帝国的效忠程度,不失为西欧历史上最早的系统化军队思想工作。
德意志雇佣兵的创建目的是为了克制风头正劲的瑞士雇佣兵,当然瑞士 雇佣兵能做的,他们也能做,比如克制重装骑兵。1493年腓力三世去世。马克西米连继承父位,成为德意志皇帝。转年查理八世即发兵3.7万人翻越阿尔卑斯山,进军意大利北部,一路势如破竹。战争以意大利为主战场,但实质是哈布斯堡家族和法兰西王室之间的争霸。意大利战争就此开始。神圣罗马帝国、教皇、威尼斯等匆忙成立了第一次“神圣同盟”对抗法国。德意志 雇佣兵试图切断法军回国道路未果。法王查理八世在经过福尔诺沃一次不疼不痒的失利后撤回国。1499年马克西米连再次运用他的新型武装去攻打羽翼渐丰的瑞士联邦。此意的消极影响十强大的瑞士步兵彻底站到了他的对立面,积极影响则是他结识了一名骁勇的 雇佣兵指挥官--时年26岁的乔治.冯.弗伦茨贝格。这名将领在帝国雇佣兵的具体组织工作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对帝国忠心耿耿。
力挽狂澜
正当德国雇佣兵的组织工作开始步入良性循环时,来自帝国内部的掣肘势力开始威胁这支部队的生存。原因并不复杂,1499年新任的法皇路易十二继承先父遗愿,再次出兵意大利。面对不利形势, 马克西米连在帝国会议上提出“帝国改革方案”,包括建立常备军,成立帝国法院和征收普通税等,究其根本就是要加强中央集权,为帝国扩大财源。这些改革在当时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但遭诸侯们的坚决抵制。1500年奥格斯帝国议会甚至成立了一个包括21个诸侯、教会和城市代表作成的“帝国参政团”,行使德意志皇帝的大部分权利。 马克西米连一度面临被废黜的危险。恩格斯后来对此有过精辟的分析:“帝国当局企图像路易十一那样实行中央集权化,尽管用了一切计谋和强力手段,但除了维系住当时的奥地利世袭土地外一无成就。”
面对困境,马克西米连为由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武装上。机会很快来临。巴伐利亚公国继承人问题纠纷不断。以七大诸侯中的巴拉丁选帝侯和波西米亚国王为一边,以 马克西米连的士瓦本联盟为一边,德意志王朝战争爆发。马克西米连和弗伦茨贝格率部赶赴前线,与敌军交战于文岑斯巴赫。此役也是弗伦茨贝格的处子作。
德皇的雇佣兵在平原上列好对后,敌军将领陆佩特不禁为其军容震撼。这是一只什么样的军队啊?所有人的衣服都稀奇古怪,不是把外面一层衣服切开、剪成一条条有秩序排列的口子,就是干脆平行切割,有的甚至切成各种图案。当步兵移动阵线时,处在不同部位的切口连续不断的裂开,一直不规则的露出内衣或是衣服的内衬。这样,两种或是多种不同质地、光泽和色彩的面料交相辉映,互为映衬,忽隐忽现,产生一种光怪陆离的视觉效果。与之交手的敌军产生了这样一种印象:这些人如果不是来自地狱,就是来自天堂。
在世界军事史上,还从未有过一支部队穿着如此花哨,令人头晕目眩。这正是德意志雇佣兵的特殊军装--切口装。其来源可追溯到瑞士人。当年瑞士兵于南希战场击溃勃艮第军后,冲入“大胆查理”的营帐,不禁为琳琅满目的物品瞠目结舌。因此在历次征战中,勃艮第公爵往往在帐篷里对漫华美精致的各种挂毯、新奇珍贵的彩色纺织品、各式华丽的服装和金银珠宝配饰。久经战乱、贫困不堪的瑞士官兵欣喜若狂、大肆抢夺,甚至把获得的纺织品和服装撕成一块块的碎条,用来填补和充塞自身破烂不堪战服上的孔洞。
最后瑞士官兵就是穿着这样光怪陆离的服装返回家园的。而瑞士民众出于对胜利者的钦佩,开始模仿这些奇怪的服装,把自己的衣服也故意撕出裂缝,再塞进多种颜色的碎布。一时间那周身布满皱褶切口、全身颜色混杂的服装成为欧洲最时髦的装束。这本来是民服,和军服没有什么关系,当 雇佣兵是特殊性质的武装力量,其基本制度是军人的装备和轻武器全部自筹。在德国 雇佣兵组建阶段,入伍的普通农民是没有财力购买铠甲的。他们自愿(在很多时候还是被迫的)扛起武器后就成为士兵,于是民服就成为特殊形式的军服,并发挥军服的诸多功能。切口装就这样成了 德国雇佣兵的标志。一些战功捉住的老兵还千方百计让自己的切口装更加古怪,更引人注目。这样一来 雇佣兵队伍行进时的军容只能用古怪、绚烂壮观等词汇来形容。
看到敌军摆成严密的防守盾阵,马克西米连令一对手举红旗的士兵手持长剑等短兵器从队列中站出,发起冲锋。看到帝国军如此轻率地发动进攻,敌军将领又惊又喜,决议用骑兵将其一网打尽。然而他忽略了一个细节:这些人的帽子上并没有 雇佣兵的白羽毛。一看到骑兵来袭,这些人迅速向己方阵地逃遁。骑兵紧追不舍。放过一个小山丘后骑兵们发现面前遍布锋利的长矛,才知道落入了一个经典的长矛陷阱。长矛兵是 德国雇佣兵的主力。他们模仿瑞士雇佣兵排成密集队形、高举武器。前一排的人还把矛的尾端插入地面,依靠地面来吸收和支撑骑兵冲击时的动能。这些长矛长“9肘”(同时期意大利军事理论家马基雅弗利记载,和现在4.5-5米),尽管和声名赫赫的7米马其顿长矛还有差距,但足够抵挡骑兵的冲击了。正在狂热重逢的骑兵不是被急停的战马甩到地上,就是戳到矛尖上,令人惨不能睹。马季雅弗利在撰写于1519-1520年的《兵法》中这样评价:“此种武器(长矛)不仅最适于抵御骑兵的攻击,而且还能战而胜之。再配以严密的队形是 德国人勇气倍增,以致有1.5万-2万名德国步兵便能无所畏惧地去冲击敌人的骑兵。在近25奶奶讲,这类的战例还真不少。”
配合长矛的还有戟兵和剑士,前者用戟将骑兵从马上钩下后杀死。马季雅弗利这样描写戟:“长3肘(合1.5米以上,这一表述比画作上见到的要短,似乎2.5-3米更恰当),带有长柄斧类型的铁质头部的木杆”。剑士则是 德国雇佣兵的特殊兵种。长剑曾是骑士的重要武器,但随着骑士作战方式的消亡,骑士长剑发生了分化:一部分短小化而为装饰品和自卫武器;另一方面步兵为了有效对抗骑兵,需要将剑进一步加长以增大攻击范围,这和中国唐代出现双手握持的陌刀出发点几乎相同。在 德国,这种尖细的长剑重3.5千克,最长甚至达到1.8米,一般也在1.3米上下。这样的长度显然无法插入任何剑鞘,只能扛在肩上,因此剑柄前一段与肩膀接触的地方有皮革包裹。其由于必须双手抡持,因此也称双手剑。使用这种武器的剑士即可在长矛兵的掩护下,挥剑横斩马腿以阻击骑兵,也可直接用剑攻击骑士铠甲的缝隙处,还可在近身搏杀时利用对方长矛过长、运转不变的机会加以攻击。使用双手剑的一般多是老兵,薪水比一般长矛兵高得多。
文岑斯巴赫战役以帝国军歼灭敌人骑兵1600人而大获全胜。那些死去的敌军骑兵可能还不知道,引领他们魂归冥府的是16世纪的敢死队,在 雇佣兵群体中其名直译为“凄惨无望队”。这是一支由志愿者、急于获得自由的俘虏和重罪刑徒组成的小分队。他们的主业是不顾一切杀入敌人战线、为己方打开缺口,副业是引敌人上钩。在 德国雇佣兵的战斗史上,可以看到他们一次次地发挥自己悲惨但不可替代的作用。
文岑斯巴赫的胜利只是王朝战争胜利的第一步,以后的一些列胜利不但是马克西米连稳定了政局,还是 德国雇佣兵在帝国议会和贵族间赢得了尊敬。本来贵族们对雇佣兵千奇百怪的服装反感强烈,要求以统一制服代替。 马克西米连这一不应妨碍他们表现一下虚荣为由反驳。取胜后,1503年的奥格斯堡帝国议会召开时特意提到,允许 雇佣兵在服装上自行其是,这是极大的荣誉。雇佣兵开始更加狂热地修饰自己,千方百计寻求和他人的不同。在1505年和1507年的另两次帝国议会上, 马克西米连增加的军费预算轻松通过,各项规章制度也规范下来。德意志雇佣兵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重甲加身
王朝战争的胜利并没有蒙蔽马克西米连的双眼,他清楚地看出德国 雇佣兵的防护力的致命不足。前卫长矛兵缺乏铠甲,仅有的杂牌铠甲重量过大且防御性差,严重制约了他们的战斗力。就想马季雅弗利在《兵法》中的评论那样:“ 德国步兵配备的武器师进攻用的矛和剑,几乎没有任何防护用具……而其对手却个个都周身裹着铠甲……没有护身装备的士兵是注定不免一死的。”要求士兵自备铠甲并多付薪水不是不可以的,但当时 雇佣兵市场还不成熟,铠甲匠人很少。即使马克西米连有足够的钱,也不见得能招募到足够自备厚实盔甲的人,于是他决定自行解决这个问题。
1504年马克西米连集中有限的资金在其领地因斯布鲁克开办了大规模的军需工厂,广募技师生产火炮和铠甲,为帝国雇佣军的发展做物质技术上的准备。因斯布鲁克地处西欧要冲,交通便利,更重要的是铁矿资源和水源都十分丰富,后两者对于军火生产尤其必不可少。 马克西米连以自己的远见开始了组建帝国炮兵的工作,这也是一大成就。但由于本文的重点在步兵,所以对炮兵部分不再详述。尽管因斯布鲁克工厂的火炮技术在当时的欧洲还较落后,但是在盔甲制造方面,由于有了哥特式于超哥特式的技术沉淀,有来自奥格斯堡的一批经验丰富的 德国技师,更由于皇帝本人的热衷于理解,因斯布鲁克工厂一开始就走在前面。欧洲铠甲发展史上的一种杰作在这里诞生。
鉴于哥特式盔甲已经落伍,马克西米连的事业是从1500年出现与德国的“过渡式铠甲”开始的。这种铠甲废除了夏雷尔式头盔,取消了尖头铁靴,将胸甲改为整块铁板,使整件铠甲的实用性再次压倒装饰性,为了防止长矛攻击腋下薄弱环节,还加上了两个形似小圆盾的腋甲。以这种铠甲为起点, 马克西米连采纳盔甲技师孔拉.佐森霍夫的建议,对盔甲性质做了进一步改进:将盔甲上的冠板进一步加大以保护颈部,将护腿甲进一步加大,以至成为类似蓬蓬裙的形式,这种看上去一体的护腿甲实际有4层构成,内部有皮带相连可以滑动。这种形式上的变化只是新型铠甲优越性的一个方面, 马克西米连最得意的莫过于新铠甲在工艺上的突破--冷锻,卷边和隆条。
热锻是把钢材烧到红热后锻打。其缺点在于,红热状态下锻打成型的铁板冷却过程中会发生退火,导致硬度降低。另外在红热状态下以铁锤锻打也难以保持精度。 马克西米连与孔拉吸取了当时弗兰德地区的冷锻技术,首先用退火工艺是铁板软化,然后工匠手持铁板进行精细短打。同时冷锻压缩了金属晶粒间的距离,使之更紧密,硬度更高。
在以前的哥特式铠甲上,犹豫热锻工艺限制,铠甲边缘都是切边处理,毛糙锋利。马克西米连于孔拉则将新铠甲的边缘内卷,使之卷边,这样即使甲板边缘光滑不易伤人,又无形中增强了铁板的强度。但此种工艺成本较高。在重视精兵政策和装备生产的 德国,这种卷边工艺经历神圣罗马帝国、普鲁士公国、第二帝国、魏玛共和国、一直延续到二战期间。德国的1935式头盔一直是卷边处理,直到后期战线吃紧,败绩显露后才改为切边。
第三点就是新铠甲上锻打出大量隆条,这些隆条沿着铠甲的弧面放射开来。隆条不但有装饰功能,更重要的是能增强防御性能。孔拉认为,为了提高防御性能,沿着加厚甲板的老路走下去只会进入死胡同,当时防护面积最大的铠甲一种达25千克,接近人体负重极限。过重的铠甲已经不是提高而是降低士兵的生存能力,令他们难以发挥格斗技术。他决定尝试在一块较薄的甲板上段打出大量隆条,甲板与身体保持一定距离,可有效防止铠甲洞穿或造成对人体的钝伤。这种在薄板材上加工出隆条来加大强度的工艺的工艺至今还在广泛使用。通过对整件盔甲(小腿甲除外)锻打隆条,新盔甲在防护性能不减的前提下降全套重量降至20千克。
这种采用了诸多科技、新工艺的盔甲被后世称为马克西米连式铠甲。这位皇帝在半小说半纪实的自传《白色的国王》中讲述了自己不平凡的一生。版画家布鲁克迈尔为该书绘制了大量栩栩如生的精美插图,其中最著名的一幅莫过于表现 马克西米连身穿全套马克西米连式铠甲骑马行进的场面。马克西米连式铠甲经过简化,保留上半身铠甲后广泛装备了 德国雇佣兵,尤其是作战风险极大的前卫长矛手和剑士。这种重装备大大提高了德意志 雇佣兵部队的战斗力,并在一定程度上整肃了军容。
血战拉文纳
1511年法王路易十二再次入侵意大利,神圣罗马帝国、教皇、西班牙等结成神圣联盟,第二次意大利战争就此展开。但是这时的 德国雇佣兵已经不都团结在神圣罗马罗马帝国的旗帜下战斗。因为皇帝在无仗可打时不能支付薪水,他们只得自谋出路。其中一部分人选择为法王效力,一开始为敌人效力还是无奈之举,但雇用兵的商业本质不久就占了上风。2丨0年前 马克西米连皇帝苦心实施的的宣誓效忠仪式变得形同虚设。在第二次意大利战争中德意志雇佣兵竟以法军主力的身份首次露面,与自己皇帝所在的神圣同盟作战,这就是1512年拉文纳大会战的前奏。
拉文纳一役中5000名德国雇佣兵扼守法军阵线中路,摆出惯常的长矛阵,只是对手不是瑞士方阵,也不是 重甲骑士,而是一群一群一手持剑、一手持盾的武士[兰朵武士/西班牙剑盾手?(这句是我自己加的)]。这些卡斯蒂利亚武士是16世纪欧洲精装强悍的志愿兵战士。随着双方火炮的轰击,中路的步兵方阵缓缓移动,双方方阵碰撞了。 德国兵高举长矛冲击,轻松突破西班牙人的队形。按照往常的经验,胜利应该已经来临。但是这些西班牙武士非但没有慌乱,反而用小圆盾架开长矛,用短剑近身刺杀 雇佣兵长矛手。这简直是1000年前罗马军团打击马其顿方阵的翻版。用马基雅弗利的话说:“因为矛太长了,雇佣兵无法刺杀近在咫尺、准备肉搏的敌人。这是他们必须马上拔出剑来,可实际上已经来不及了。'这种不利境况是 雇佣兵的创建者没有设想到的。装备不利、处境险恶,德国雇佣兵的顽强精神在此可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在遭遇巨大伤亡后仍保持队形,坚持在原地奋战,直到法军骑兵赶来支援。西班牙人两面受敌,收拢队形撤退了。拉文纳血战是极为惨烈的会战之一,战场上遗尸万余具。 德国雇佣兵为经验不足付出了代价,但其战斗意志得到了各方肯定。
见到神圣同盟的事业竟然为自己帝国士兵所阻,马克西米连愤怒了。他要求所有为法国效力的 雇佣兵统统回家。这些衣着古怪的士兵尽管为钱而战,却依然保留着了对帝国的眷恋和对皇帝的忠诚纷纷回国,只有少部分人留了下来。在随后的克雷亚佐会战中, 德国雇佣兵开始大规模使用新装备的火绳枪。而这时的火绳枪射程有限、精度有限、射速不快,雨天作战火绳会被浇湿,夜晚点燃火神还会暴露自己。尽管缺陷明显,和长弓、滑轮弩相比并无多大优势,但其开创性在于第一次用化学能代替了人力,具有巨大的潜力。 德国雇佣兵正是依靠广泛装备火绳枪才确立了自己的地位。16世纪初的火绳枪兵属于专业人才,可以在 雇佣兵人才市场上招募到。他们因为装备自理,而铠甲和火枪需要很高的费用,因而酬金也较高。
在克雷亚佐会战中,弗伦茨贝格的火绳枪手部队明显还不成熟,在瑞士步兵的冲击中伤亡惨重,不得不一次次转移阵地。所幸德国 雇佣兵的步兵方阵依然稳固。最终得以实现这一“克雷亚佐的奇迹”。战后人们开始质疑火绳枪手部队太脆弱,经不起冲击。但弗伦茨贝格却得出了一个相反的结论:火绳枪的发展前途是光明的,只是需要完善兵种间的协同。这种及时的反思和大胆创新的意识反映出 德国雇佣兵的特殊优势。从一开始的兵员素质上看,德国南部的市民和农民虽不如瑞士山民那样能吃苦耐劳,但更具灵活性。但瑞士仍死抱着长枪方阵战术不变的时候, 德国人开始广泛招募火绳枪手,并把他们放到了一个远比“古时候弓箭手和投石手”更重要的地位。在一次次与瑞士 雇佣兵对抗的战斗中,德国人都采取稳妥的防守态势,等待焦急的瑞士雇佣兵主动进攻,这样他们就可以充分发挥方阵周围火绳枪手的巨大威力。当敌人方阵进一步逼近后,火绳枪手久退到长矛兵的身后获得掩护。随着不断的实战磨练,这一战术日臻完善。
扬威比柯卡
在1513年的诺瓦拉战役中,战而效力威尼斯的瑞士兵大败法军,成就了自己军事生涯的辉煌顶点,此后开始走下坡路。在1515年的马里尼亚诺会战中,又一次效力法王的 德国雇佣兵表现中规中矩,在法方多兵种协同的优势下大败瑞士雇佣兵。尽管这被认为是法国炮兵和骑兵助阵的功劳,但是 德国雇佣兵和瑞士雇佣兵间的胜负天平已经开始扭转。
正当德国雇佣兵开始迈向巅峰时,他们的创始人马克西米连于1519年去世了。当时他被公认为欧洲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后世对他的评价颇为中肯,认为他有绅士风度,有冒险精神,最重要的是他一开始财力匮乏,最后却凭借高超的政丨治技巧和毅力获得了很高的地位,这一点尤其令人钦佩。尽管 马克西米连到死也没看到德国雇佣兵在战斗中凭一己之力正面击败瑞士 雇佣兵,但他的创举--德国雇佣兵和 马克西米连式铠甲都对后世产生巨大的影响。他的孙子查理五世继承了神圣罗马帝国和西班牙王室的宝座,开创了哈布斯堡王室事业的巅峰。帝国 雇佣兵的统领弗伦茨贝格有幸成了为祖孙两代皇帝效命的将领之一,大小会战他都一马当先,令查理五世颇为器重。
16世纪2丨0年代起,德国雇佣兵的切口装之风愈演愈烈。有的切口很长,上衣袖子和裤子可以从上至下切成一条条的形状;有的切口虽小,但密密麻麻地斜排或交错,组成有规律的立体图案。一般说来手套和鞋子上的切口都比较小,帽子上的切口很大,是帽子犹如花朵一样一瓣一瓣地展开真。至于裤装,尽管 德国人也喜欢当时流行的填充式裤装,但更喜欢裤身宽松的步兵裤,而不喜欢西班牙风格的球形南瓜裤。这种步兵裤每一裤管上有4个透气孔眼,而在此之前曾有过16-18个孔眼的裤型。裤管内的填充物不再是鬃毛或亚麻碎屑,而是大量丝线。
曾经有一种流传已久的说法,认为这种服饰在作战中具有“乔装打扮,不易暴露,攻其不备”的功效。这种说法值得怀疑。也许只有一种可能,即这种宽大、轮廓模糊、色彩斑斓的服装可以使敌方在拼刺时不易找到致命部位。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测,迄今没有任何具体战例来支持这种说法。总的来说, 德国雇佣兵奇特的军服是一个时代民间时尚流行的产物,而非任何特定技战术需求的结果,也不具有任何明显的伪装和防护效用。即使因其过于奇特,而是对手惊讶以致放松戒备(这种例子发生过),也只适用于最初的阶段。尤其是在大半个欧洲都流行这种服装后,其究竟还具有多少威慑效果就很值得怀疑。
1522年弗伦茨贝格指挥帝国与教皇联军(主力是德国雇佣兵)翻越阿尔卑斯山进入意大利,并与4月与法军对峙于比柯卡,这是 德国雇佣兵面对瑞士雇佣兵真正扬眉吐气的一役。曾经在拉文纳会战中殊死搏斗的西班牙军和 德国雇佣兵此时成为并肩战斗的战友。当两军汇集一处后,帝国军的总指挥由西班牙人科隆纳担任。他巧妙利用地形,在阵地前方建立了一道土垒的胸墙,由西班牙火枪手和炮手据守胸墙, 德国雇佣兵在后面待命出击。瑞士雇佣兵指挥官不顾法军统帅的劝告,执意强攻胸墙。他们最后一次举起如林的长矛,稳步向胸墙冲去,但很快暴露在西班牙人的弹雨中,未及胸墙已有1200余人死亡。弗伦茨贝格见状指挥 德国雇佣兵绕过胸墙向瑞士雇佣兵发起猛烈反击。这是双方的一次真正的对抗。惨烈的肉搏战后,瑞士人丢下3000余具尸体后撤了。而 德国雇佣兵则巩固了阵地,等到其他部队到来,赢得了战役的最后胜利。他们终于实现了 马克西米连生前的梦想,彻底粉碎了瑞士人的进攻,并从此打消了瑞士人的锐气,迫使其退回其山地。此役后,德国 雇佣兵真正成为一支可以横扫欧洲的劲旅,赢得赫赫威名。
盛极而衰
军人有时是在为敌人活着,消灭敌人后却发现自己的智慧与勇气仿佛随着敌人一同逝去。德国 雇佣兵正是如此。马克西米连皇帝的教导一度让他们心烦,可是当这位“最后的骑士”离开他们的时,他们却像迷失的孩子一样开始放纵。在1525年的帕维亚战役中他们依然奋勇向前,却触犯了从瑞士 雇佣兵就沿袭下来的戒律--不能同胞相残。尽管他们杀死的是一只背弃帝国的雇佣兵“黑色军团”,但毕竟恶劣的先例已开。第二次意大利战争结束后,甚至连他们的“父亲”弗伦茨贝格也不再能约束他们,他们为了迟发的薪水冲进统帅营帐时。看到老将军气愤之下中风倒地,这些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 雇佣兵似乎清醒一刻。但这一切没能持续太久。1527年罗马攻陷后,这些曾被帝国皇帝寄予厚望的步兵又大肆烧杀抢掠。
1528年弗伦茨贝格在又一次平息哗变中被杀,而绝不哗变原本是每个德国雇佣兵入伍时都要大声宣读的行规。这位对帝国忠心耿耿的老将军似乎带走了全部的运气。 德国雇佣兵开始走下坡路,很快又遭遇了一次大瘟疫的打击。当年跟随弗伦茨贝格历经千辛万苦翻越阿尔卑斯山的1.2万人,生还者不足半数,剩下的人继续为查理五世效力。这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尽管有 德国血统,却对西班牙更加留恋。随着西班牙自美洲劫掠的一船船白银运到,西班牙的风俗习惯和作战模式,甚至衣着风格开始流行欧洲,潜移默化地将 德国雇佣兵边缘化。失去了理想,失去了约束,德国 雇佣兵开始颓废,作战技能也逐渐退步。在1544年的塞莱索里会战中他们输给了法军步兵,伤亡率两倍于对手。到16世纪下半叶,欧洲战场上已见不到系里那些华丽奇特的切口装招摇过市,见不到那布满优美隆条的 马克西米连式半身铠甲,就连Landsknechts这个词也消失了,被“帝国步兵”所取代。
遗韵犹存
Landsknechts时代结束后,雇佣兵对德国人来说就成了完全的商业行为。在整个16世纪甚至是17世纪初,不管是在英国、法国,还是在爱尔兰,更多的 德国人参与了这门红火的生意,不问信仰,不问国家,凭借自己强悍的战斗技能成为雇佣兵市场上抢手的“商品”。他们为钱而战,不但会随时倒向出钱最多最及时的一方,而且还会为了活着拿到酬金而故意避战。1525年帕维亚战役直到17世纪30年战争这100多年间,欧洲罕有伤亡巨达的陆战,不能不说和 雇佣兵作战模式有很大的关系。到了17-18世纪很多德意志小诸侯干脆将自己的全部臣民出租出去,就连美国独立战争中都能看到德国黑森雇佣兵在英国人麾下搏杀的身影……
鉴于弗伦茨贝格在组织与训练帝国雇佣兵工作中的突出贡献,后世一般把弗伦茨贝格而非马克西米连称为“ 德国雇佣兵之父”。其子卡斯佩继承父业同样成为一名著名的雇用兵将领。到弗伦茨贝格之孙一代无子嗣,家族就此终结。但他的名字并未在 德国历史中消失。1943年纳粹组建了第10武装党卫师,并将其命名为“弗伦茨贝格”师。
比柯卡和帕维亚战役后,瑞士雇佣兵基本退出野战场,开始转为担任各君主的卫队,法王的瑞士卫队直到1789年大革命还在和革命者作战。教皇成成立于1504年的瑞士卫队今天还守卫着圣彼得堡大教堂,尽管切口状已随时代的变迁有所改进,但其依然手持传统武器。每个去梵蒂冈旅游的人都可以亲眼目睹这世界军事史上的活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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