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9月27日,由我国自行研制的核潜艇从水下发射的运载火箭准确溅落在预定海域。此次发射成功,标志着我国的国防尖端技术跃升到一个新水平。那一年,我正任职于国防科工委司令部,同导弹、 核潜艇研制人员及海军官兵一道,在我国海军试验基地核潜艇水下发射导弹 试验任务现场度过了100个日日夜夜。25年过去了,每次回想起来,我的内心仍会激情难抑。永远难忘那次发射任务,更加难忘的,是在那100天中结识的形形色色的人们,那些为我国 核潜艇事业默默奉献着的功臣。
试验,试验,再试验!
王惠悫司令员盘腿席地而坐,在地上画一个五子棋盘,五颗石子一摆便认真地杀将过河。待核潜艇一声鸣笛,王司令噌的一下跃起,率领我们一个个从舰桥的直梯进入 核潜艇舱内。
每一场新的发射试验任务都是在以前试验基础上的延续、发展和创新,都历经了漫长的研究、攻关、 试验、验证。
那次任务期间,我住在海军试验任务招待所。每天早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参加试验任务指挥领导小组的调度例会。每次调度会,海军 试验基地司令员、此次发射试验任务指挥长王惠悫都会亲自到会。王惠悫司令员14岁即参加革命工作,1959年毕业于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导弹工程系,海军 试验基地成立后,由参谋、副处长、处长、副参谋长、参谋长一步步升任为基地司令员。
每天调度例会结束后,上午我们去导弹测试现场,下午去核潜艇现场。每次在招待所门口遇到王惠悫司令员,他都会慈眉善目地招呼我坐他的越野车,与他坐在一起,听他有声有色地讲一些事情,是我难得的学习机会。记得 核潜艇出海演练联调的那几天,我们来到核潜艇码头等候航行的时间里,王惠悫司令员总会从地上捡一把颜色不同的石子,把我招呼过来,盘腿席地而坐,在地上画一个五子棋盘,五颗石子一摆便认真地杀将过河。待 核潜艇一声鸣笛,王司令噌的一下跃起,率领我们一个个从舰桥的直梯进入核潜艇舱内。随即, 核潜艇起航离开码头,按照预定计划驶向试验海域后,潜入水下实施各项联试联调协同内容。 核潜艇水面航行,下潜,水下游弋,上浮后乘风破浪,一切都是那么令人心潮澎湃。
在导弹测试厂房,在核潜艇舱内,我几乎天天都能见到“两弹一星”功勋科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黄纬禄。他是中国首枚潜地导弹总设计师、中国第一艘 核潜艇副总设计师。当时年过71岁的黄老总,与所有参加试验人员住在同一个招待所,在同一个饭堂吃同一种饭菜,进入导弹测试厂房,穿同样的洁净白大褂,进入 核潜艇换上同样的深蓝色紧身夹克工作服。黄老总话语不多,慈祥可亲,但当分析导弹测试中发生的问题时,他会很准确地指向问题的要害,非常尖锐地批评那些对技术状态模棱两可的解释。而当我在导弹旁向老总请教问题时,他会很有耐心、深入浅出地认真解答。那些个日日夜夜里,我真实体会到了什么是科学家的为人师表。
在那次试验任务中我结识了栾恩杰。他当时是导弹试验队队长,时任航天工业部二院副院长。在 试验任务中,不论是在导弹测试现场还是在技术分析会、计划调度会上,每当遇到技术上的重大问题,栾恩杰都显露出敢为敢当敢拍板的技术权威本色;每当遇到系统协同方面重大问题,他都能体现出措施灵活、指挥果断的领导风范。他每天充满朝气的精气神,更是深深感召着我们。有时我们在同一个饭堂吃饭,他拿一双筷子扎着几个花卷,经过我面前时,会把一个花卷沿着我的饭盆边褪下说:“大蒙,年轻人应当多吃一个,吃饱肚子不想家,吃饱肚子好干活儿。快吃,吃完排球场见。”饭后在排球场上,栾恩杰起身扣球勇猛无比。当时他那个年龄,救球时竟然能双手抻直擦地来个前滚翻。场边观战的大伙儿顿时掌声不断。之后的几年里我与栾恩杰又有过多次接触。他那时已经是中国航天工业总公司副总经理,后来升任为国防科工委副主任、国家航天局局长、中国工程院院士。2004年,他又挑起了中国探月工程总指挥的重任。他每次见到我总是大蒙、大蒙叫个不停,问长问短,我想那都是我们首次相识,便在一起共同度过100个日日夜夜结下的深厚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