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先生逝世于北京。次日,有关方面决定将中央公园辟为停灵之所。5月14日,段祺瑞执政府召开非常国会会议,通过了为孙中山举行国葬议案。在孙中山停灵祭吊期间,他一生中的政敌、背叛者与分道扬镳的人,在赠送的挽联中,或明或暗透露出他们与孙中山之间的恩怨情仇。
章太炎的挽联
孙中山逝世后停灵祭吊期间,约有数十万人前往中央公园公祭,表达哀思怀念之情。据治丧处统计,仅于月底前,就收到花圈7000多个,挽联59000余副,横幅500余条。这些挽联,不仅见证了民国初期政坛恩怨,更是中国传统文化与处世哲理的精彩表现。
章太炎本是老同盟会员,后因政见不同,与孙中山渐行渐远。但在孙中山逝世后的次日,章就来孙宅,担任追悼会筹备处干事,并当即撰写了一副挽联:孙郎使天下三分,当魏德初萌,江表岂能忘袭许;南国是吾家旧物,怨灵修浩荡,武关无故入盟秦。
挽联借用三国与屈原故事,借古讽今,对孙中山应段祺瑞等之邀北上,表示出不同的意见;对孙中山建立军政府兴兵北伐,亦有严厉批评的意味。或因如此,此联未被允许在孙的追悼大会上悬挂。随后,有用心险恶者,利用孙、章之间政治上的过节,伪托章氏之名,在社会上传扬章氏的所谓另一副挽联:举国尽苏俄,赤化不如陈独秀;满朝皆义子,碧云应继魏忠贤。这副挽联破绽甚多,章太炎后来也登报声明予以否认。
陈炯明借挽联开脱
因反叛孙中山已经失败下野,隐居香港的陈炯明,得知噩耗后,也发来一副挽联:唯英雄能活人杀人,功首罪魁,自有千秋青史在;与故交曾一战再战,私情公义,全凭一寸赤心知。
联中隐含了陈氏的一些心迹:上联说孙中山不能“杀”他,历史会对他有正确评价。下联与孙“一战再战”,结果落得如此,同样是怨语。不管如何,其文字爽利,态度磊落,显示出一代枭雄本色。但此联一出,立刻引起了国民党人的不满。邵力子认为陈的这副挽联是诋毁孙中山,美化个人;把他对孙中山的背叛,轻描淡写为彼此内心才知晓的“故交”“私情”。于是,把下联中的“一战再战”改为“一叛再叛”,“赤心”改为“黑心”,亦是当时的一段趣话。
其实陈炯明与孙中山的冲突,并非个人恩怨,乃是政治立场的不同。后陈炯明于1933年凄凉病逝于香港,此时,连打败他的对手蒋介石也颇表同情,送去抚慰金3000元。
段祺瑞的自诩
孙中山当年北上共商国是,是应段祺瑞之邀。逝于北京后,身为“东道”,与孙争斗几乎一生的段祺瑞自然也要送上挽联:共和告成,溯厥本源,首功自来推人世;革命而往,无间终始,大年不假问苍天。
此联虽赞孙中山对革命事业的坚毅、首创共和的丰功,并惋惜他的英年早逝,但联中藏有玄机:段祺瑞一贯自诩对民国有“再造共和”之功。创立共和,“首功”是孙中山的,我段祺瑞讨平张勋复辟之举,也有“再造”之绩。如此一来,段氏借祭悼孙中山,把自己也表扬了一回。
徐树铮是段祺瑞幕下的中坚人物,号称“段系的灵魂”。但他服膺三民主义,在北洋集团中,对孙中山算是个颇为礼敬与友善的人物。当时正在欧洲考察的徐树铮发回挽联一副:百年之政,孰若民先,曷居乎一言而兴,一言而丧;十稔以还,使无公在,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此联上句典出《论语·子路》,下句典出曹操《让县自明本志令》。徐树铮数十字,便概括了孙中山一生的主要事功。据黄埔军人出身的报人周游所记:“中山先生之丧,全民哀悼,举国偃旗,挽词之多,莫可纪极,而当时竟共推徐氏此联为第一。余曾分别询诸先生:何以国民党内文人学者盛极一时,而竟无一联能道出孙先生心事,以堪与徐氏抗衡者?所得答复,虽各不相同,但一致认定:徐之才气,横揽一世,远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