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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江古城的“敬惜字纸”遗存

发布时间:2013-05-13 07:55  金山网 www.jsw.com.cn 【字体:放大 缩小 默认

 

敬惜字纸是我国特有的文化现象和传统美德,代表着前人敬重文化的思想。《康熙字典》上说:“字者,六义相生无穷也。黄帝臣沮诵仓颉,体卦画,摹鸟迹,引申触类,文字之形始立。”因为有了文字,“造化不能藏其秘,故天雨粟;灵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正是文字“能使凡者圣,愚者智,贫贱者富贵,疾病者康宁。圣贤道脉,得之于千古,身家经营,遗之于子孙,莫不仗字之力。使世无字,则一切事理,皆不成立,而人与禽兽无异矣。”且人类文明的传承也全赖于“文字”,所以文字也就成了至宝,更显神圣。历代帝王将相和平民百姓对文化都相当敬重,字纸如神物,又怎能亵渎?于是古人就制定:不可以踩踏、不可以撕扯、不可以坐垫、不可以拭秽、不可以封盖荤臭器皿等等规矩。

近日,笔者于不经意间发现了一处至少拥有百年之久的“敬惜字纸”遗存,它沉寂于闹市之中,默默地为我们见证了先人对文化的那种敬重。

古城“敬惜字纸”遗存

镇江山巷的清真寺大门南边的围墙上,有两处造型一致、保存完好的“敬惜字纸”洞。

现存的两处“敬惜字纸”洞近似正方形,距离地面的高度为,南面一个151厘米(顶距)、北面一个156厘米(顶距),两者之间约距150米,洞口以两块镂空大理石覆盖。大理石盖南边一块26×25.8厘米,北面一块25.2×24.8厘米,厚度均约4厘米,距四边二厘米处有一宽约0.5厘米的阳刻线条,中间十字花形镂空部分的周边亦有相同阳刻花边,这种简单的线条造型增加了视觉美感。

2013年的清明节期间,我国航空光学精密仪器及精密机械专家、中国航空精密机械研究所研究员嵇钧生先生从北京回扬州扫墓,惯例走访了山巷清真寺,也见到这两处“敬惜字纸”洞。嵇老介绍说,他曾于1946—1948年7月就读于当时在山巷清真寺复课的穆源小学,1949年7月于杨家门穆源本部读完六年级毕业。那时,上学、放学这条街道是必经之路,当时定期会有人来收集字纸,然后把它们集中到一处焚烧,自己也经常学着大人的样子把路上的字纸捡起来放到洞中。这种用来装字纸的简易装置在那个时代的大街小巷比较常见,因为这是一种公益设施,所以人人爱护,在当时已成为一种自觉行为。据嵇钧生回忆,原先这种装置的周边由右至左、由上至下刻有繁体楷书“敬惜字纸”四字,可惜现已风化,而且似乎有人为凿毁的痕迹,但下排两个字的轮廓依稀可见。

几位世居清真寺街的老人也印证了这一说法。那么,这两处“敬惜字纸”遗存是什么时候、什么人修建的呢?依照嵇钧生先生揣测:这段围墙有多久,这两个洞应该就有多久。

清光绪五年(1879年)《丹徒县志》上书:“城外清真寺系康熙年间廓其基宇,咸丰三年 (1853年)毁于兵燹。同治十二年(1873年)重建”。而这段围墙的确切时间,可以从墙背面的一块长方形石碑刻上得到答案,“光绪廿八年(1902)三月重修”。如此算来,这处遗存至少也有110多年的历史了。在这堵墙重修之前“敬惜字纸”洞是否存在,不得而知。

“敬惜字纸”的由来

我国历朝历代从官方到民间,对于敬惜字纸都极其重视。从各种家训、小说、法规,无不在提醒着人们对于“字纸”应有的敬畏之心。

明代《二刻拍案惊奇》开篇“进香客莽看金刚经”,便讲了一个关于王曾的父亲平时爱惜字纸,后来其子王曾“连中三元”的故事。《颜氏家训·治家》中则有“吾每读圣人之书,未尝不肃敬对之;其故纸有五经词义,及贤达姓名,不敢秽用也”之明训。清代戏曲家曾衍东曾画一幅“敬惜字纸”的条屏,上方题诗云:“惜字当从敬字生,敬心不笃惜难成;可知因敬方成惜,岂是寻常爱惜情。”清嘉道年间,山东即墨黄守悫先生还为此特地敬撰了一篇《敬惜字纸箴》,将文字比作天地、君上、父母、师长,不敬字纸即是大逆不道,亵渎神圣,必然报应不爽,死有余殃。即便在旧思潮受到新文化运动强烈冲击的民国时代,仍然延续着视敬惜字纸为积德修福的传统。鲁迅先生在《门外文谈》中谈道:“因为文字是文以载道的东西,所以就有了尊严性,并且有了神秘性。中国的字,到现在还很尊严,我们在墙壁上就常看见挂着‘敬惜字纸’的篓子。”流沙河在其《故乡异人录》中也曾讲道:“家有良田百亩的何老太爷患有眼疾,视物模糊,每日背着写有‘敬惜字纸’的竹篓,提着铁柄火钳,沿街拾字纸于篓中,再背到南街字库焚化,以此期盼能早日重见光明。”

敬惜字纸的传统和焚烧字纸的风俗早在宋元之际即已流行民间,到明清时达到极致。

那时,很多地方都建有一种类似亭或塔的炉体,用来焚烧字纸,通称为“惜字亭”,四川多称为“字库”或者“惜字宫”。嘉庆《四川通志·祠庙》说:“惜字宫,古禹庙也,前殿祀仓颉,中殿礼禹王。”设置字纸炉,当局者倡导于前,群众响应于后。久而久之,遂成为一种社会风气,渐至妇人孺子,也多养成此种习惯。“惜字会”是民间自愿结合、倡导尊孔尚儒、爱惜字纸的社会组织。清潘荣陛在《帝京岁时纪胜·惜字会》写道:“香会,春秋仲月极胜,惟惜字会为最。”古代社会中的大户人家、商人及读书人,在各地成立“惜字会”、“惜字局”、“惜字社”等,筹钱集资,印制《惜字律》、《惜字征验录》、《文昌帝君惜字律》、《文昌惜字功过律》等文本册子派发给百姓,劝戒要爱惜文字,不要乱弃文字,见“遗字纸”必须焚化。“惜字会”设有“惜字炉”,还在大街小巷,或挂竹篓、或钉铁盒、或于墙体布洞,写上“敬字亭”或“敬惜字纸”等,以便行人随时拾取投入。并雇人到处收集有字的废纸焚化。

清光绪年间,嘉兴民间“惜字会”在南湖小瀛洲建有“仓圣祠”,供祀仓颉;苏州七里山塘风景区内设有“惜字局”;杭州民间儒生自愿设立“惜字会”;四川合江县福宝古镇有建于乾隆五十年的“惜字亭”等。过去泉州的街巷中曾普设砖砌的“字纸亭”,并于亭口贴“敬惜字纸”四个字额;成都大慈寺现存有建于清代的“字库”;苏州郊外长亭边有“敬字亭”;广东省河源市和平县粮溪坪地还有清代修建的塔状三层六角葫芦宝盖形仿楼阁式青砖“惜字炉”;温州平阳县凤卧镇有“字纸炉”等。惜字塔身所刻对联、横额也颇为考究,如绵阳李白读书台字库有一联:“倒笔写天,气贯星斗;举杯邀月,诗惊鬼神。”

“敬惜字纸”的风俗还随着移民传播到了海外各地。马来西亚的闽中凤山寺目前还保留着一块光绪乙酉年的“敬惜字纸碑”。日本长崎“唐四福寺”之一的圣福寺中,则有广东籍华侨于1866年捐造的“惜字亭”。另据学者考证,至迟在明朝末年,《文昌帝君阴骘文》、《文昌帝君劝士谨重字纸文》已流传到日本。至今,在琉球群岛还保存着一些火化字纸的建筑物,其中耸立于那坝市玉城村的焚字炉,当是最为完整、美观,也颇有文物价值的一座。

 “敬惜字纸”的思考

前人对文化、对学者的敬重,已经衍生为对他们字纸的爱护,并且字纸绝对不能与其他杂物共处一室,更不用说是与生活垃圾同流合污了。古人对字纸的爱惜程度,是现代人所无法理解的,而先辈们千百年间绵延下来的对于文字的敬畏,在现代也不该悄然而止。

进入无纸化时代的今天,字库及其习俗已从人们生活中渐行渐远,但惜字之风所蕴涵的精神,以及它留给世人的警示意义是不该忘却的。有这样一则公益广告:办公室里的碎纸机一刻不停地在工作,一片片广袤的森林被这台小小的碎纸机轻而易举地吞没殆尽,随之而来的就是片片乌云浊气取代了先前蔚蓝、亮净的天空……这是人们极不情愿接受的一幕,也不是想索要的未来生活空间。浪费纸张就等于滥伐树木,就等于毁林,森林的减少或者消失必将导致沙尘暴、雾霾天气的增多……由此可见“敬惜字纸”四字背后赋予的现代诠释,可谓意味深长。

2005年,陕西香积寺住持本昌法师代表秦晋17家寺院在西安“敬惜汉字”座谈会上,正式在全世界华人中发起了“敬惜汉字,弘扬中华传统文化”的倡议,呼吁各界要充分认识敬惜汉字的重大意义,并号召人们应从日常生活的点滴做起,敬惜凝聚着先祖创造精华的文字。

来源:镇江日报 作者:文/图 薛龙和  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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