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天气清朗,四野明净”的清明时节,大自然呈现出勃勃生机。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天清地明,正是春游踏青的好时光,也是缅怀先祖的最佳时。在古代,清明节是和寒食节合二为一的节日,传至今日,人们除了记得清明节这天要拜扫祭祖外,对寒食文化的其它内容,甚至对寒食节这个名称本身都知之甚少。如果不了解寒食清明的节日形成,不知道它是源于晋文公为纪念“功不言禄”的贤臣介子推而设的节日,就不容易去追究节日的寓意,不容易去延伸节日的情趣。
我国从2008年开始,将清明节认定为法定节假日,放假一天。至2009年起,又改为三天。它已然成为一年里的重要节日。但是人们对于清明节内涵与外延的了解,很是不够,以致往往将清明与扫墓简单划等号。其实,寒食清明还有很多伴随物,比如踏青、蹴鞠、插柳、斗鸡、荡秋千、放风筝等体育民俗,以及禁火、冷食等饮食民俗。三天的节日期间,假如神州处处挥洒着传统的民俗情趣,该是怎样的一幅美景啊!不要小看了这些民间形式,民俗文化具有“内化“功能,它对于民族凝聚力的强化,对于民族精神的弘扬,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
但是我们不得不先放下这些情趣话题,说一说有关“文明祭祀”的沉重课题。虽然这是一年一度的老调重弹,但仍有警钟长鸣的必要。为何?这是安全的需要,因为事关防不胜防的火灾;这是健康的需要,因为事关焚烧产生的大气污染;这还是做现代文明人的需要,因为逐步升级的燃烧祭物已经凸显了愚昧和顽劣。现在问题是,在责无旁贷地反复敲响警钟之时,如何讲求实效,如何将移风易俗变成一种内在追求?这才是最需考量的。
前几天,笔者与家族成员去墓地祭拜先父先母,在墓地入口处,放着许多铁皮桶,供祭扫者免费使用,同时供应素雅的鲜花。对此,人们情不自禁表达了由衷的赞赏。何故?因为每家每户都带着锡箔冥币之类的祭品,无论数量多少,总会因燃烧而不可避免地污染环境。但是限制在铁桶内焚烧,至少提高了安全系数,也避免了随风飘散的环境污染。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现实:在大家族的扫墓大军中,老年人与中年人是基本主力军,他们对祭扫方式的选择权几乎是独占的,再文明再现代的青年人,都不愿甘冒不孝之大不韪,与长辈就祭扫方式发生冲突。移风易俗是一个漫长的渐变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虽然人们也明白用鲜花祭祀、植树祭祀、社区公祭、网上祭祀、庭院祭祀、心语祭祀等方式缅怀先人,更加文明与环保,但是风俗之固,非一朝一夕形成,即便个别人有心尝试,但在集体意识乃至集体无意识的推力之下,“力挽狂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假如从“有益的限制”(铁皮桶)和“有益的提倡”(鲜花)开始,逐步达到名副其实的“文明祭祀”,是可期盼的。
对于事关家族亲缘生老病死的民俗,若想依靠强力勉为其难改变之,效果必不理想。移风易俗的最佳手段,是用更合适更贴切、更亲和更人情的民俗方式逐步取代旧民俗,除此之外,别无他途。记得数年前访问宝岛台湾,我在拾级而上的台中“中台禅寺”内外流连忘返,深思一个问题,为何我在大陆的类似寺庙中,不愿久留?因为那里既无必要的清净,又无起码的洁净;而在这儿,你既感受着佛相庄严的肃穆,也享受着一尘不染的环境。这儿不许烧香,却用通电的“灯烛”营造出神圣的氛围。以此推想,假如有更环保更达意的方式可取代旧俗,我们有理由相信,非文明祭祀会渐渐隐退。
(作者:刘巽达 上海民俗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