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名臣范仲淹(989—1052)不仅是出色的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也是享有盛誉的教育家、文学家。其生平经历,文治武功,思想学术,为历代政界、学界共加赞赏。他在镇江也业绩斐然,他对镇江的深厚情结令人难以忘怀。
在镇任职并留连镇江多年
范仲淹自27岁入仕为官,一生先后曾任陈州、睦州、苏州、明州、饶州、润州等14个府郡的知府。他在润州任职从宋仁宗景祐四年(1037)他49岁那年五月起,到宋仁宗宝元元年(1038年)他50岁那年11月徙知越州,前后共有19个月。
值得注意的是,范仲淹离开润州知府任后,还是经常过往镇江,甚至留连镇江的。如他与当时精通阴阳、天文、地理、遁甲、占射诸家之说,号称冲晦处士的徐复相善,经常在江南一些地方相互切磋,交流学术。据《续资治通鉴》卷第四十三载:宋仁宗庆历元年(1041)四月,“范仲淹过润州,见复,问日:‘今以衍卦占之,边境无变异乎?’复言:‘西方当用兵。’”从《范文正公集·年谱》推算,宋仁宗宝元二年(1039)五月以后,范仲淹已被朝廷任命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并相继知延州、耀州和庆州,而此三州均位于远离镇江的陕西一带,如果他始终生活在三州之地,是不可能“过润州”,在镇江与徐复相遇的。这说明,范仲淹虽已有西北地区的任职,却于庆历元年仍能到江南一带活动。范仲淹49岁至50岁在镇江任职,庆历元年这年他是53岁,也就是说,起码在他50岁前后的五六年时间之内,他或是生活在镇江,或是时常来镇江。
一位历史名相、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教育家与镇江保持如此长期的联系,充分表明镇江与这位历史名人的特殊关系,这是我们这座城市的骄傲,也大大加深了镇江这座名城的历史文化内涵。
在镇兴学育才
通过教育培养经世济民的人才,是范仲淹治国方针的重要组成部分。范仲淹一生热心教育,足迹所至,广为兴学。他任润州知府期间,为了兴学育士,在宝元元年(1038)特聘李觏前来担任教授。
李觏是北宋著名教育家,一生以教学为主,范仲淹称他“著书立言,有孟轲、扬雄之风”(《范仲淹荐李觏疏》)。他40岁那年,由范仲淹荐为太学助教,后为直讲,所以后人称他为“李直讲”。他博闻强识,为“一时儒宗”。李觏具有比较进步的社会历史观,为拯救北宋“积弱积贫”的局面,写了《富国策》、《强兵策》、《安良策》各十篇,阐述了自己的唯物主义观点和政治上的革新思想。
范仲淹把李觏请来润州教学,必然给润州人民带来尊重知识和尊师重教的好传统;同时,对不断营造润州地方的良好学术氛围,形成润州地方人文荟萃的可喜景象,都起着积极推动作用。
后来,到了庆历年间,范仲淹更将他在苏、饶、润一带兴学育士的做法,作为新政的一项重要内容推广到全国,掀起了兴学运动高潮。
在镇江建清风桥、刻石甘露寺
范仲淹于北宋景祐、宝元年间任润州太守时,为民造福,办了不少便民好事。他见东门关河两岸行人来往不便,便建了一座桥,名曰清风桥。镇江人民为了纪念范仲淹,把这座桥叫做范公桥。近年,这座桥遗址在正东路拓宽工程中被发现。
此外,镇江甘露寺中还有知府范仲淹的一块刻石,其中涉及了一连串的与镇江有关的历史名人:
宝元元年(1038年),范仲淹移守润州时,收到朋友钱仙游一封来书。这位钱仙游是当年吴越王钱镠的直系曾孙、北宋初曾任宰相的钱惟演的侄子。钱惟演博学善文,曾采钱镠及钱元瓘、钱佐、钱俶等父祖诗汇为一编,名《传芳集》;北宋天圣年间,钱惟演以使相判许州,居所临湖筑有信美亭,亭成,范仲淹有诗致贺。他对这位前辈是颇为称许的。他们的相识和交游,主要因钱仙游促成。
钱仙游在书信中称:他的从父汉东公(即钱惟演)曾收集唐李德裕遗文佚诗,编成《一品拾遗集》,其中有《浙西述梦诗》四十韵,望能刻石于甘露寺李德裕真堂。李德裕是唐代名相,曾在润州任刺史和浙西观察使多年,有善政,本来就颇得范仲淹的尊崇。他所作《述梦诗四十韵》文采奕奕,佳句连连。诗中说:“地接三茅岭,川迎伍子涛。花迷瓜步暗,石固蒜山牢。”“水国逾千里,风帆过万艘。阅川终古恨,惟见暮滔滔。”这些诗句不仅因地论史,叙志述怀,而且言恳词切,浮想翩翩,难怪颇能赢得后世热心政事名家的关注。
得书后,范仲淹立即遵嘱刻石于甘露寺,并将寺内李德裕纪念堂迁出扩大,刻《唐书》中的《李德裕传》于堂内,赞颂李“才大名高”,还为李德裕《述梦诗》作序。范公不仅借此抒发了自己对所敬佩的前贤的情感,也替友人钱仙游实现了其叔父二十年的一个遗愿。无疑,这也是范公在镇江进行的一项文化建设,是他任职镇江的善政之一。
赴润州任职途中作《唐狄梁公碑》
《唐狄梁公碑》是唐武则天时宰相狄仁杰的庙碑,是一篇盛赞“功盖一时”死后追封为梁国公的著名碑文。狄仁杰既非镇江人,也未能在镇江留下只字片言的历史记载。但是,此碑文却与镇江有着一连串曲折关系。其间奥妙,正在于范仲淹。
狄仁杰于长寿元年(692年),遭酷吏来俊臣谋害,蒙受冤屈,被贬彭泽(今江西彭泽)令。赴任当年,彭泽干旱无雨,百姓无食,他上疏朝廷发粮救济,免除租赋,救民于饥馑之中,“邑人为置生祠”。巧的是,350多年后,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的范仲淹因遭宰相吕夷简报复,贬知饶州,随后又移知润州。他赴任途中又必然要经过彭泽,因而,他又有机会在这个狄仁杰留下功绩的地方“拜谒狄公祠”,从而得以进一步感怀狄仁杰一生遭遇,发思古之幽情。
《唐狄梁公碑》就是在范仲淹深为感动之下的情感之作。文中写明了他自己“贬守鄱阳,移丹徒郡,道过彭泽……”
在镇江编《丹阳集》
范仲淹在镇江进行的另一项文化建设也值得一提,那就是编纂了他的著作《丹阳集》。
据《中国宋代历史研究》载方健著文称:在范仲淹生活的时代,宋代的刻书业极为兴盛,宋人自编文集梓行蔚然成风,有的人还每到一地即刻集行世,辄以地名名集。当年,范仲淹在南方主持学政已写下不少文赋,在睦州、饶州也留有大量诗文,知润州时,作品数量已有现存的一半,完全有条件、也有可能编定一个集子。因此,今存八卷本《丹阳集》,应是编成于范仲淹任职镇江时。因为,范仲淹在家书及致友交游的信中多次提到镇江,都称“丹阳”。这是因为,唐天宝元年(742年),润州曾改为丹阳郡,到乾元元年(758年),又复为润州。范仲淹之子范纯仁在《王氏语录序》中更自署为“丹阳叟”。据此便可推断,今存《丹阳集》是范氏在镇江亲手编定。
赋诗赞美镇江
北宋仁宗景祐四年(1037年),范仲淹来到润州,立即被这座古老而又美丽的城市吸引,他大加赞美,赋《京口即事》诗一首:
突兀立孤城,诗中别有情。
地深江底过,日大海心生。
甘露楼台古,金山气象清。
六朝人命薄,不思此升平。
“甘露楼台古,金山气象清”,豪气中透出对镇江未来的希冀与祝愿,道出诗人自己来镇后的独特感受。他对金山寺的景色大加赞赏,想象奇特,气势磅礴,金山屹立江流的形象被他写得十分生动!
范仲淹另一首《送识上人游金山登头陀岩》诗,也极赞镇江山河之壮美:
空半簇楼台,红尘安在哉?
山分江色破,潮带海声来。
烟景诸邻断,天光四望开。
疑师得仙去,白日望蓬莱。 ,
诗题中“识上人”是和尚法号。全诗借送和尚游金山为由,把眼见“江色”,耳闻“海声”,比喻脱了红尘;又置身诸邻烟景之中,感受四望天光之时,金山成了蓬莱仙境,和尚成了仙人。全诗都是赞美镇江风景难得的佳句。
范仲淹还有《滕子京魏介之二同年相访丹阳郡》、《寄润州庞籍》、《将赴南徐任游茅山》等咏景述怀的镇江诗作。如果没有热爱镇江的情结,是写不出这些诗章来的。
因镇江成“巴陵四绝”
在《重建岳阳楼记》中有这样一段话:“庆历中,滕子京作而新之,时人以范记、苏书、邵篆与兹楼号为‘天下四绝’。”
“范记”,是指范仲淹写的《岳阳楼记》。“苏书”,是指书法家苏舜钦书写《岳阳楼记》碑。“邵篆”,是指篆书家邵觫为碑所作的“篆额”。滕子京作楼,他本人就是一位名人。有四位名家与岳阳楼相关,也就有了人们乐为相传的“巴陵四绝”。范公应滕子京之邀写的《岳阳楼记》,是一篇脍炙人口的著名散文,通篇仅368个字,叙事简洁,字字珠玑,要言不繁,文思高远,由景入情,引人入胜。有了这篇散文,岳阳楼才得以越发天下闻名。同理,如果说,岳阳楼因《岳阳楼记》而天下闻名;那么还应当说,“巴陵四绝”所以能流传至今,闻名遐迩,与镇江是分不开的。
邵觫字溪斋,润州丹阳人,皇帝曾给他赐号“冲素处士”。范仲淹知润州时,与他相知颇深;滕子京因与范仲淹相识,于九华山服丧期满,在赴湖州任途中,特转道丹阳,也得与邵觫有一面之缘。有了这一层关系,岳阳楼成,求范记,苏书,再请享有盛名的篆书家邵觫“篆额”,就是很自然的事了。如果不是范仲淹在润州任职,滕子京也就很难与邵觫相识,也就不可能请他作“篆额”。少了邵氏这一绝,也就没有了四绝。
以上罗列各事,其中有些看来似乎带了些偶然性。但是,必然性寓于偶然性之中。仔细推敲就不得不承认,这个必然性,就是范仲淹那深厚的镇江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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