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左起第一人为杨绛
苏州“振华女校”创办于1906年,一批政要和社会名流、著名学者,诸如章太炎、蔡元培、李根源、叶楚伧、张一麐、竺可桢、俞庆棠、贝祖诒、何亚农等,都曾是这所学校的校董会成员。
费孝通、杨绛、何泽慧、子冈等一大批才子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都在振华女校先后上学。
本文作者采访收集了他们在振华女校就读时鲜为人知的故事。
费孝通:女校里的唯一男生
费孝通是费家最小的孩子,人很聪明,但调皮贪玩。他身材长得较矮又瘦弱,还不时发哮喘病。在吴江松陵镇雷祖殿小学读书时,考试的成绩总是不好,为此曾遭到有些调皮同学的嘲讽。
1920年,费家搬到苏州城里居住。杨纫兰心想小儿子到哪里去上学呢?她忽然想到了在苏州颇有名气的振华女校。这所女校的校长王季玉,同自己还是相识相知的朋友。她想,不如让小儿子上女校吧!主意打定,就去找了王季玉。
事情办得很顺利,王校长爽快地答应了。可是,费孝通死活也不肯去女校读书。这次,杨纫兰严厉了起来,她对费孝通说:“女校是所名气很响的学校,离家也近,到时我送你去。”杨纫兰并用了说服和高压两手,终于带着费孝通到了女校,成了这所女校的唯一男生。
这年费孝通10岁,先是在小学部,毕业后升入初一年级,刚到校时,人称“三先生”的校长王季玉喜欢地抚摸着他的头,欢迎他来振华读书,鼓励他记住学校的宗旨,为振兴中华努力读书。王季玉是个留美学生,获得过植物学硕士。回国后接替母亲的工作,一辈子献身教育事业。
自进了振华女校后,因周围都是女生,费孝通就不再贪玩了,读书非常用功,各门功课都获得了优秀的成绩。
校长:挚爱教育
费孝通敬重校长王季玉,多次看到她大清早在冰冷的水里洗衣服,一双手冻得红红的。可到了上课时,还是坚持忍着剧痛在黑板上写字。字写得尽管特别大,也没有先前那样整齐了,但她一如既往,一丝不苟。
一次校长的侄女与费孝通一道回家时说:“上海有个单位盛请三姨(即王季玉)去工作,她就是不肯去。”费孝通感到不理解地说:“你三姨怎么不去呢?否则不必自己在冰冷的水中洗衣服,也不会生这样痛的冻疮了。”一次费孝通他们准备出一期墙报,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校长室,向王季玉要纸。谁知,出乎意外的是,校长没有像以往那样吝惜,非常爽快地从书架上拿了一叠纸给他。
一次游戏,费孝通当“逃犯”,他从操场那边逃过来,不巧撞到了正站在走廊转角处看墙报上费孝通写的诗的王季玉怀里。费孝通心想这次要被训斥了,可王校长却和颜悦色地说:“孝通,你也能做诗,很好。”表扬话说过后,她就拍拍费孝通的肩膀关心地说:“留心点,不要撞到墙上撞坏了身体。”费孝通笑着回答说:“知道了,下次当心。”说后躹了个躬,一溜烟地跑了。
发生在王季玉校长身上的这些看似平常的往事,费孝通在1957年回母校谒见王季玉校长后,写了篇《念振华母校》,作为母校40周年的纪念。这篇令他难忘振华女校的回忆,使人深深感受到王季玉校长挚爱教育的敬业精神。
体操课:杨绛“欺负”费孝通
要说费孝通在振华女校的另类情景,要数是受杨绛欺负了。
原来,费孝通班上插进了一名从上海转学来的杨绛。杨绛长得小巧,非常调皮,嘴巴也不饶人。费孝通的算术在班上属优秀成绩,而杨绛自小就喜欢文学,数学则是她的弱项,在演算四则题时,常常要被“吊黑板”。每每这时,老师曾多次要费孝通替她作答。为此,杨绛心里很不高兴。
在上体操课跳土风舞时,杨绛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杨绛因个子最小,排在队伍倒数第二。费孝通是男孩,排在最后一个。由于跳土风舞需要两人互挽着胳膊转圈。眼看其他同学都转了起来,唯独费孝通与杨绛两人僵持在那里。费孝通就是不肯挽杨绛的胳膊,土风舞也就跳不起来。杨绛的心情非常焦躁,冲着费孝通气愤地说:“你不肯跳,就排到前面去!”费孝通回答说:“前面也是女生,我不去!”杨绛一听更火了,她大声地说:“我们全校都是女生,那你为什么到女校来?”
杨绛这样责问数落费孝通,似乎感到还不过瘾。她干脆蹲下身来,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张着嘴巴的呆小子,问费孝通:“这是谁?这是谁呀?”费孝通面对聪颖机灵的杨绛,真是没办法。无奈看了看地上讽刺自己的画,流露出哭笑不得的难堪神情。
其实,费孝通与杨绛的友谊始终是一贯的。他们不仅在振华女校是同一班级,后来在苏州东吴大学、清华大学也是同学。晚年费孝通因病住医院后,杨绛专程去看望这位曾经身居高位的老同学。医护人员无不为他们的深厚友谊而感动。
杨绛:“洋相”出得上了报
1926年,也是在杨绛读高二年级时的一个暑假里,副校长王佩诤所办的“平旦学社”,请来了国学大师章太炎讲掌故。
王佩诤要杨绛做好记录,杨绛想请章太炎这样的名人讲学,当然要做好记录的,所以也就不当一回事。
章太炎讲课这天,一共安排了五个人做记录:王佩诤是一个,第二个是国学颇有造诣的金松岑,还有两人是语文老师,第5个是还在读书的杨绛。
出乎意料的是,章太炎讲课这天,杨绛迟到且不说,还要到众目睽睽的台上去记。
这时章太炎已经开讲了,杨绛也拿起笔准备记了。谁知,杨绛对章太炎的浙江余抗话一句也听不懂,无奈只是呆坐在那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显得异常的不自在。结果,她连一个字也未记下来。
第二天,苏州的报上刊登了一条新闻,说是国学大师谈掌故,有个女孩子上台做记录,却一个字也未记。洋相出得上了报,成了同学们谈论的笑料。教国文的马老师指着杨绛说:“杨季康,你真笨,你不会装装样子写写吗?”杨绛说:“装样子写写我又没有演习过,再说我敢在台上装样子吗?”
说着,同学们一齐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