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银行又称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是陈光甫于1915年创办的。图为上海银行20世纪20年代在镇江大市口开设的分行。
原上海银行总行襄理郎念祖回忆说,“陈先生常说,我们就是银行,银行就是我们。顾客是衣食父母,顾客总归是对的。”
民国银行界一向有“北四行”与“南三行”的说法,前者指金城、盐业、中南、大陆四家银行,后者为浙江兴业银行、浙江实业银行和上海商业储蓄银行(下称上海银行)。在“南三行”中,上海银行创立最晚(1915年),其开办之初也很寒酸,因为它的资本总共才10万元,职员包括董事长、总经理在内才7个人,当时一些稍微像样的钱庄都比它大,因此也有人嘲笑他们是“小小银行”“小上海银行”等等。
令人刮目相看的是,仅仅五六年工夫,这家银行即由小变大,并做起了国际汇兑;十年后,更是与浙江的两家银行并驾齐驱,成为响当当的“南三行”龙头。这个创业故事听起来有些像是“神话”,但这一金融史上的奇迹确实发生了,而创造奇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民国金融家陈光甫。
陈光甫,江苏镇江人,生于1881年,其父陈仲衡曾做进口火油生意,后进入汉口一家报关行,当时年仅12岁的陈光甫也随父入行当学徒,这一当就是7年。在旧社会,学徒生涯十分难熬,经常饿肚子不说,晚上也没地方睡,只能因陋就简、见地插缝地睡在地板或桌上;学徒的事情很多,客人来了,赶紧倒茶敬烟,客人走了,立马收拾桌椅;一言而蔽之,别人不愿做的一切杂役琐屑之事,都是学徒的活儿。
中国有句古话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7年的学徒生活给陈光甫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由此也锻炼了他“不惧艰险,敢于吃苦”的顽强精神。工作之余,陈光甫不忘学习,特别是英语和报关行的业务及相关的金融知识,最终他在18岁那年考入了汉口海关邮局,数年后又转入汉阳兵工厂任英文翻译。
机会总是留给那些有心人,1904年美国举办圣路易斯世博会时,陈光甫因通晓英文与商务而被选为湖北省参加世博会的工作人员,这次的出国经历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世博会结束后,陈光甫决定留在美国学习,后以官费留学生的资格毕业于美国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
1910年,陈光甫学成回国,当时有很多洋行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但陈光甫并不满足于做个买办或经理,他要创办自己的事业,这就是后来的上海银行。说来好笑,上海银行创办之时,说是有10万元资本,实则只收到8万元,盛宣怀的妻弟庄得之投了2万元,于是他就以最大股东的名义当上董事长,而总经理陈光甫还是靠向人借钱才凑足了5000元的股份,当第一次开股东会时,7个股东全成了董事。
民国初年的银行业竞争已经非常激烈,陈光甫的小银行既不像外资银行那样有着雄厚的资本,也不像国内一些老牌的本土银行那样有着丰富的人际关系。由此,陈光甫决心走一条“服务社会、服务平民”的道路,他率先在全国推出“一元钱储蓄”项目(当时银行都不接受极小额的业务),此举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一些从未与银行打过交道的普通市民也都试着前来存款,当时有个人故意搞恶作剧,他拿了100元钱来开100个户头,职员们信守银行承诺,照开不误。此事传开后哄笑一时,反替银行作了免费的广告。
陈光甫深深地懂得,金融的全部奥秘就在信用,而信用建立在服务的基础之上。创行之初,陈光甫将就“服务社会”立为第一行训,当时还有人笑他,说银行旨在图利,空言服务,何利可图?陈光甫对此不以为然,他认为,在资本和人际关系都远不如对手的情况下,只有通过“服务至上”的精神赢得客户,才能在激烈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正所谓,“人争近利,我图远功;人嫌细微,我宁繁琐”,从长远看,上海银行在公众中“热诚服务”的形象及由此带来的信任与好感,这才是最可贵的发展动力。
原上海银行总行襄理郎念祖回忆说,“陈先生常说,我们就是银行,银行就是我们。顾客是衣食父母,顾客总归是对的。”具体而言,陈光甫的“服务之道”是,“为顾客力谋便利,尤当以和气为先。满面春风,殷勤招呼,顾客自乐于接近,来往既多,营业亦自可因而推广。……银行业务,不若他种商店有陈列货物可以任人选择,银行之货物即为服务。故我行一无所恃,可恃者乃发挥服务之精神。”
陈光甫做银行最重创新,“一元钱储蓄”一炮打响后,上海银行又相继开展了零存整取、整存零付、存本付息、子女教育储金、养老储金,礼券储金等名目繁多的储蓄项目,后来还为市民开办了代收水费、电费、代发工资等诸多便利服务,这些项目现在看来或许很平常,但是当时却都是创举。
上海银行迅速壮大的另一个秘密是陈光甫在银行内部设立的调查部,这实际上是一个经济问题研究所,其职责不仅是具体的个案调查,而且还包括对宏观经济、各行业的信息收集与分析。正因为事前做过充分的调查与研究,上海银行在放贷上很少出现“呆账”“烂账”,这等于在规章制度外又加了一把安全锁。
三十年代后,曾被人笑为“小小银行”的上海银行已成为金融界的参天大树,而陈光甫本人也是名满中外。由于与美国财政部长摩根韬的私交甚笃,陈光甫后来两度赴美参与金融商务谈判,一次是币制改革时签订“中美白银协定”,另一次是抗战期间的“桐油借款”,这为中国经济的发展和抗战的胜利做出了卓著的贡献。抗战结束不久,陈光甫自上海飞抵香港,后转到台湾并于1976年辞世,年96岁。
文∕金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