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强 《体坛周报》副社长
现代社会里,没有任何一项体育运动,能像足球这样被政治化、被不同的政治和社会势力,为了完全非运动化的目的驱使。足球是世界公认的第一运动,其社会影响力实在太大,这也成为了足球最致命的弱点。
埃及塞得港惨祸发生之后,关于两支参赛球队:主队塞得港的埃及人队,客队来自开罗的豪门俱乐部阿赫利队,各自的极端球迷组织(ultras),成为了媒体关注的焦点。造成74人身亡、近千人受伤的这场灾难发生后,第一时间就有埃及政治观察者指出,这起惨祸更是埃及社会体系崩溃、不同政治势力在背后的推手,然而在真相完全曝光之前,极端球迷在现场引爆骚乱,仍然是惨祸发生的导火索。
极端球迷组织,ultras,已经不能再用“足球流氓”来概括。“足球流氓”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源于英国,那些充满着暴力倾向,在足球场内外根据各自支持的不同俱乐部,组合成危害社会的帮派的球迷。“足球流氓”和他们名义上支持的俱乐部并没有关系,他们各种危害社会的行为,更是以暴力方式,宣泄着各自对社会的不满。
极端球迷组织,在过去20年世界各地的发展过程中,和并没有鲜明政治诉求,组织管理也远不算严密的“足球流氓”相比,有着很大的区别。回顾一年前埃及政治风云突变的解放广场抗议行动,抗议者的中坚分子,就包括了很多开罗球迷,来自同城德比死敌阿赫利队和扎马莱克队,其中不少都属于两个俱乐部的极端球迷组织。阿赫利队是埃及“国民队”,扎马莱克队则被认为是“英国队”,阿赫利长期被认为是得到穆巴拉克暗中支持的球队,然而在抗议行动中,双方的极端球迷都表现得过于积极。
像扎马莱克队的极端球迷组织,名为“白骑士”,他们的领袖可以公开宣称:“我们每场足球赛,都会和警察交手,我们训练有素,知道警察是如何行动的。所以在解放广场抗议中,我们给所有的抗议者进行各种培训,怎样抵抗警察,怎样扔砖头等等。”
塞得港惨祸中,埃及人队的极端球迷,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围攻敌对球迷,并且让警察保安根本无从应付。英国记者威尔森在他的报道中,提到十多年前,塞尔维亚人反抗米洛舍维奇统治时,贝尔格莱德两个知名俱乐部,红星队和游击队,都有着各自的极端球迷组织,极其活跃地出现在抗议行为中。他们有着严密的组织体系,对抗警察不落下风。像红星队的极端球迷组织,早期更是得到过米洛舍维奇暗中支持——各种政治力量,都需要不同的暴力打手,或者维持自己的统治,或者攻击政治对手。足球由于其巨大的影响力,每场比赛时能聚敛的大量社会人群,让这些别有用心的政治力量得到了渗透空间。
威尔森说他曾经采访过贝尔格莱德的两个极端球迷组织,发现他们的组织运行,“简直和传说中的黑手党相似”。内部层级划分明确,行动计划安排清楚。虽然他们的暴力行动目的不一,有时是为一些政治势力服务,有时又是纯粹图谋暴力宣泄,但根本不像英国足球流氓最猖獗时那种无政府主义的散漫状况。2011年,塞尔维亚极端球迷,就导致塞尔维亚和意大利的欧洲杯预选赛出现重大暴力先兆,以至于在热那亚的那场比赛被迫取消。当时的极端球迷,大闹热那亚,抗议美国的科索沃政策,而这样的行动背后,有着足够的资金和信息支持。
几乎从足球为劳工阶层所接受的那一天开始,暴力也如影随形,进入到了足球运动中。这项本来足够协调社会关系、平衡社会情绪的运动,可是在缺乏严格监管,尤其是社会体系一旦发生松懈时,黑恶势力左右足球,以暴力途径达成目的之行为,会越来越猖獗。在南美,这样的极端球迷状况同样存在,哥伦比亚、阿根廷和智利,都有过不同的政治集团,甚至是竞选候选人,利用极端球迷的暴力行为去攻击竞选对手。
由于各个国家和社会环境不同,极端球迷的表现方式也不相同,但是在埃及这次塞得港惨祸之后,这肯定将会成为社会学家观察的一种新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