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后的反思
谭家桥战斗后,敌军近20个团的兵力,蜂拥而来,妄图一举消灭先遣队。
为了摆脱敌军的围追堵截,从1934年12月中旬到1935年1月上旬,先遣队转战于皖南和皖浙赣边的泾县、太平、青阳、石埭(今石台县)、黟县、休宁、祁门、屯溪、歙县、绩溪、婺源、开化等地,大小战斗10余次,多为消耗战,处境日趋险恶。
1935年1月下旬,先遣队在赣东北怀玉山地区陷入敌军重围。除刘英、粟裕等率800多人突围,组建挺进师,挺进浙江境内,李步新(先遣队干部团成员)、熊刚(侦察营营长)等近1000名指战员被先期留在皖南,开展游击战争外,大部壮烈牺牲或被俘,方志敏、刘畴西等也相继被俘。同年8月6日,方志敏、刘畴西在南昌并肩走向刑场,英勇就义。
应该说,先遣队最终失败,与谭家桥战斗的失利有直接关系。谭家桥战斗,是先遣队重新组建后全部转向外线的第一战。正如方志敏指出的:“这一仗关系重大,差不多是我们能不能在皖南站脚,完成自己的战斗任务的一个关键!”
谭家桥战斗为什么会失利?方志敏认为,“主要原因是战术上的缺点:第一,地形的选择不好,敌人占据马路,是居高临下,我们向敌冲锋,等于仰攻。第二,钳制队与突击队没有适当的配备。我们没有集中主要力量,由右手矮山头打到马路上去。第三,十九师是以有用之兵,而用于无用之地,钻入陡峻的山峡里,陷住不能用出来”。可以说,战术上的明显缺点是谭家桥战斗失利的直接原因。
若干年后,军团政治部主任刘英则认为,轻敌是谭家桥战斗失利的首要原因。红十九师与敌补充第一旅是老对手:1934年9月中下旬,在浙江江山贺村和大陈、常山县城、遂安送驾岭等地,红十九师与之遭遇,先后打退该旅4次进攻,敌伤亡260余人;同年11月29日和30日,红十九师又在浙江分水城边和富家,连续2次挫败该旅2个团进攻,致敌伤亡约130人。因此,先遣队将士普遍存在轻敌心理,认为补充第一旅是“不经一击的部队,不是我们的敌手”,完全可以打一个大胜仗,作为会师的纪念。其实,补充第一旅名为补充,却拥有3个整编团,不仅装备好,而且素质高,军官多为军校毕业,士兵多为北方人,战斗力并不弱。因此,思想轻敌也的确是谭家桥战斗失利的一个重要原因。
40多年后,粟裕在回顾先遣队这段历史时,客观全面地分析了谭家桥战斗失利乃至先遣队失败的原因。他认为谭家桥战斗,军团首长的决心和作战部署是正确的,战斗失利既有客观原因,又有主观原因。客观上“是敌人力量的暂时强大”,先遣队不过数千人,而围追堵截的敌军却有数万人;主观上是战场指挥失误,主要是地形选择和兵力配置不当,如将组建不久、战斗力较弱的红二十师部署在战场正面,经受不住敌人强攻;而战斗力较强的红十九师被摆在悬崖峭壁一带,兵力难以迅速展开。
他认为先遣队失败的祸根是“左”倾错误的战略决策和干部政策。可以说,这也是谭家桥战斗失利的根源之一。“左”倾错误的战略决策主要有三大表现:一是赋予先遣队的战略任务“没有实现的客观基础”。中央要求先遣队以其北上行动“促使敌人进行战略与作战部署上变更”,不仅要求过高,而且“是一厢情愿”。在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败局已定时,蒋介石绝不会因中共提出北上抗日号召,出动一支规模并不大的部队,就抽走大量兵力,放松对中央苏区的“围剿”。在当时整个红军作战严重失利的情况下,中央苏区8万主力红军都待不住了,却要求兵力不过数千的先遣队深入国民党统治的闽浙赣皖腹地,最大限度地发展游击战争,“建立新的苏维埃根据地”,更是脱离实际的臆想。二是未能及时实行由正规战向游击战、正规军向游击队的军事战略转变。主力红军离开中央苏区后,南方数省敌我力量对比悬殊,先遣队面临极端不利的态势,亟须由正规战转向游击战、正规军转向游击队。而中央却把长于打游击的红十军和长于运动战的红七军团合编,组成新的大兵团,要求集中一起打运动战。1973年12月,朱德在评价这次整编时也曾指出:“编成一个军团,不编不垮,一编正规战打不成,游击战也打不成。经验还是要把正规军变成游击队。”三是高度集中指挥使先遣队行动陷入被动。当时,先遣队的全部战略行动甚至战术行动,都由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直接指挥。这种绝对集中的指挥,自然剥夺了先遣队军事首长对战役指挥的机动权和自主权,也严重限制了战场指挥员主观能动作用的发挥。
“左”倾的干部政策也“严重地损害了军团的领导”。组建红十军团时,受“左”倾宗派主义的影响,把军团长寻淮洲降职为师长,并把他排除在军政委员会之外,这不仅是对寻淮洲个人的打击,也是无视红七军团转战数省以流血牺牲换来的宝贵经验。寻淮洲“是在革命战争中锻炼成长起来的一位优秀的青年军事指挥员”,不幸牺牲“是我们的一个重大损失”。“左”倾错误的干部政策,让方志敏、寻淮洲、刘畴西等红军将士付出了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