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毛泽东初到瓦窑堡,住在中山街中盛店后院右边的两孔窑洞内,两孔窑洞有过洞相连。那个时期红军刚刚结束长征,却又面临着打破国民党军对陕甘苏区的“围剿”,纠正陕甘晋省委肃反错误,巩固和发展陕甘苏区,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准备直接对日作战等一系列问题。所以,毛泽东工作异常繁忙,几乎不停地召开各种会议,约见干部群众,起草文件电报……窑洞的油灯常常通宵不灭,门帘里不停地散发出热气和烟雾。
一天深夜,整个瓦窑堡镇都沉寂在冰冷的月光里,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丁秋生像往常一样去查岗查哨,当他轻步经过中盛店后院的窑洞时,正好碰上毛泽东工作累了,披着大衣出来散步。
毛泽东一抬头,马上就认出他来,招呼说:“哦,丁秋生,你从干部团调通信警备连工作了?”
丁秋生惊异毛泽东记忆力这么好,过草地前向他报告过姓名职务,4个月后他居然都记得。
丁秋生激动地忙报告:“是,主席。组织上调我到通信警备连当指导员。”
毛泽东说:“你们通信警备连白天送信,晚上还要站岗,同志们很辛苦哟。”
丁秋生说:“主席每天晚上都工作到深夜,比我们辛苦多了。”
毛泽东笑笑,说:“我这是习惯了,还是你们辛苦。”说着,毛泽东从口袋里摸出盒香烟。
丁秋生不吸烟,但那天连部生炉子取暖,正好兜里揣了盒火柴。他忙掏出火柴,给毛泽东点燃香烟。
毛泽东发现他擦火柴时左臂不太灵活,火柴燃着后又看见他手腕上方有个小酒盅大的伤疤,便关切地问道:“你左手的伤是什么时候负的?”
丁秋生回答:“是在广昌战役的三溪圩反击战中负的伤。那时,与敌人堡垒对堡垒,阵地对阵地,硬拼蛮干。当时我们许多战士只有3发子弹,打光了就跟敌人肉搏。战斗非常残酷,几千人挤在一片山坡上殊死拼杀,打了整整3天没把三溪圩攻下来。我们四十一团伤亡很大,光阵亡的就有200多人。在反击战的最后一天,左小臂动脉被子弹打断,背侧和背后十几处弹片伤,血,简直是往外喷,几乎流光了。张宗逊师长派了8个战士昼夜兼程轮流抬,把我送到瑞金红色医院。我昏迷了7天7夜,才被傅连暲院长抢救过来的。回想起三溪圩,敌人依据碉堡、工事固守,我们明知道打不下来,还是硬着头皮反击。一场反击战牺牲了那么多战友,越想心里越不好受。”
毛泽东沉思良久,才语气沉重地说:“是啊,王明的错误路线使我们遭受多大的损失,失去了多少好同志啊!”
他循循善诱地为丁秋生分析“左”倾机会主义的根本危害,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与勇敢顽强的战斗作风之间的关系,一定条件下敌我力量的变化……
丁秋生深有感悟地说:“是的,刚参军那会儿什么也不懂,打仗只知道猛冲猛打,硬拼硬杀,积极报名参加敢死队,带头往前冲就行。特别是第一次反‘围剿’时,天上飞来一架敌人侦察机。第一次看见飞机,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害怕,半个连的人都撵着飞机跑,跟轰苍蝇似的轰它。可它突然调过头来扔下颗炸弹,幸亏我躲得快,背上只扎了几个黄豆大的碎屑。但人被爆炸掀起的泥土整个儿给埋了,是战友们七手八脚地把我给刨出来了。从那以后我才知道战场上空还有飞机,而且还挺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