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帅说话了:总理,你给大家放半天假行不”
在纪坡民的印象里,父亲没有礼拜日,也没有逢年过节,经常是“两眼一瞪干到熄灯”。
“那一年过春节,政治局还在开会。叶帅(叶剑英)说话了:总理(周总理),你给大家放半天假行不。最后放了半天假,我爸晚上十点多回来的。”纪坡民说。
除了超强的工作时长外,当时中央领导人的作息时间差不多都是“黑白颠倒”。纪坡民透露,这大约是顺着毛主席的工作习惯,基本上中央领导人都是这个习惯,到华国锋的时候才变。“最苦的是中央办公厅,夜里陪主席熬夜,白天还得上班啊。当时的中央办公厅副主任李鑫跟我说过,他那十几年一天都是上四个班。”
“我爸起床时间是中午12点到1点,第一件事解手,盥洗室内秘书准备好了各种报纸,《人民日报》、《解放军报》、《文汇报》、《光明日报》、《参考消息》,就在那儿看报。”纪坡民说,之后在家里的办公室处理各种文件,写批示,“这些文件都是后半夜和早上爸爸睡觉时,车一趟趟地送家里来的。”
纪坡民记得,爸爸戴个眼镜,趴在桌子上,要用一个多小时处理这些文件,然后才吃“早饭”,此时大致下午两三点。饭后,有10分钟空闲,就打两局乒乓球。这中间司机和秘书早就准备好出发,他坐上车就出去上班了,直到夜里12点到1点回来。这中间家里又送来一大摞文件,又得办公,估计要看2到3小时。夜里3点多,才吃“晚饭”。
“之后躺上床,床头柜上放着安眠药和水。接着看文件,这些事不需要处理但需要看的,如驻外国大使馆发回来的电报,国内的内部参考,包括一些刑事案件的情况等。看到一多半,吃安眠药。药劲上来时,估计文件也看完了。关灯睡觉。这时候就差不多是早上五点多。”纪坡民说。
除了工作,领导人的文化娱乐生活非常少。仅国庆节有官方仪式的招待会,元旦和春节都没有活动。
日常娱乐能数得上算是不定期地看电影。1971年中国已与很多国家建交,一些外国大使馆有电影胶卷,“我们的外交部就跟他们商量,借来看,叫过路片,因为国内只有八个样板戏,没什么电影可看。”纪坡民说,影片都是没有翻译的,外交部就派人现场边看边翻译给大家听。
看电影的时候一般是中央领导人开会到晚上12点多,忙完休息时就支摊儿放电影。“中央内部有几个小电影摊子,基本上是军队一摊,“四人帮”一摊;国务院这一摊,是李先念张罗着,主要是邓小平、吴德、陈锡联,还有我爸。”纪坡民说,“主席、林彪、叶帅、王洪文家里可放电影,有小电影院,他们不来”。
这种活动经常也会惠及领导人的家属。“我看过几回那种过路片,他们去了以后,秘书通知家里面,我妈就领着我们去。领导人在前,我们家属在后,前后隔20米。邓小平一家都在前面。”纪坡民说。
“说是接待中央首长,其实是他们自己吃了”
“有一次,我爸去河南省委去开会,待了几天。我那时也在河南工作,去看他,会开完后省委管理处的人把他送上飞机,我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车上,听他们说到省所吃熊掌。”纪坡民说,“这算账就算到我爸头上,说是接待中央首长,其实是他们自己吃了。”
在纪坡民的记忆里,家里没有吃过一次年夜饭,爸妈也没有办过一次生日,甚至全家人很少聚在一起。
“我摸着我爸的作息规律了,知道他早上四五点钟躺在床上看的那些文件相对不太重要,就选那个时候跟他多说些话。多的时候能聊半个小时,爷俩海阔天空地聊。”纪坡民说。
纪坡民坦言,因为父母的关系,兄妹几个在招工时还是“沾了点光”。“那时候是开始‘上山下乡’以后,地方干部、军队干部的孩子一般都当兵了,我爸那时候在河南,我弟弟妹妹都是那时下乡的,二妹妹下乡还不到一年,大妹妹下乡不到两年,就都当兵走了。我弟弟下乡时间比较长,待了4年,后来他上了大学,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照顾的成分。”
纪坡民告诉本刊记者,其母亲几天前刚刚过世,享年89岁。“我妈是八路军女战士出身,也是三八式干部,老资格。”纪坡民说,弟妹还在美国,等他们回来商量一下,再跟公家谈怎么操办追悼会。纪坡民提及,母亲去世后,房子可能会被政府收回。
一阵风吹来,屋檐下的风铃荡出清脆的乐声,转眼3个多小时在回忆中南海往事中已悄悄过去。纪坡民起身,带着本刊记者穿过一道门,来到第二进四合院,这是一座静寂的院子,正房显出破敝,门窗都没有装修过的痕迹,瓦楞上长了野草,时光在这里似乎停滞了。“这就是华国锋曾住过的屋子,我刚过世的母亲生前亦住在这里”。
就在这间尘封的房子里,华国锋做出了粉碎“四人帮”的重大决定。若不是纪坡民的讲述,没有人能将眼前平凡的老屋和恢弘的历史联结起来。
院落内,核桃树结满了青绿的果子,石榴花开得正艳,纪坡民爽朗又略显惆怅地说,“秋天时我应该还住在这里,你们可再来拜访,摘取果实”……(作者:张海林,原题为“纪坡民忆中南海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