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愚蠢爱》剧照

好莱坞每年出品大量的喜剧电影,或疯狂搞笑,或轻辞浅调,是电影工业最为发达的脉络之一。其中的轻喜剧,比纯搞笑片收敛,比正剧轻松绵软,家庭喜剧、爱情喜剧、社会喜剧往往都以这种“轻口味”出场,娱人娱己,说教于无形,蒸发走神经的疲痹。

时近11月,全年影片基本进入收官之战。盘点目前已上映的美国喜剧,《宿醉2》和《伴娘》无疑是票房的最大赢家。前者“商业”得闪闪发亮,后者也夸张得相当远距离。而近期上映的《疯狂愚蠢爱》则是一部比较有代表性的轻口味喜剧——有佻达的笑料,轻快的节奏,同时叙事不逾矩,内核温暖合乎情理。

影片上映后收获影评和票房的双重肯定,这与它主题的切口有关:“中年”＋“中产。”这两个点,显然容易最大程度搔中全民之痒。

片中主人公夫妇是典型的中产阶级,平顺和睦的家庭外表下埋伏着种种中年危机。妻子对年华逝去的恐惧,对家庭生活日渐干瘪、夫妻沉闷交流的抑郁,都被压制在平静之下——直到以出轨的形式爆发。影片开场便是在高雅却昏暗的餐厅中,夫妻俩不停地问对方也问自己:“我到底要什么?”妻子要求离婚的坦白是困兽找寻出口的最后勇气。于是,危机引发了家庭的土崩瓦解,男主人公史蒂夫由此开始对自我的重寻和修复。

一个略黑暗的开始之后,影片很快转入喜剧的轻松路子——它不想担纲治愈,它只想诙谐悲喜,稀释掉人间愁意。遭遇中年变故的史蒂夫认识了倜傥型男雅各布,后者担当起他的外形设计师以及“泡妞指导师”。片子陡然转折成“中年型男变身记”。

好莱坞一直极擅长这种通过包装改变外形,点石成金的剧情设计:在《穿PRADA的女魔头》等片中,灰姑娘们被包装后眨眨眼就气场十足,气象万千。这种段落显然有百试不爽的讨喜:陡然转身的扬眉吐气,中青年型男的搞笑华丽,天晴就会出彩虹的低版本励志。

于是,原本颓废的落魄大叔在名牌的包装下瞬间变帅叔,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笑料不断,却也不由得感慨人间正道是“玉树”。“转型”后的史蒂夫学会了各种风流,用猎艳填补心中空虚。但影片又将节奏调配得极好,串串佻达嬉笑背后,莫名的忧伤始终暗自流动。史蒂夫的一系列“收获”,越发衬得内心空城茫茫。他的人生并没有因为“变成另外一个”而重生。与此同时,妻子也发现,“寻找另一个”也不能疏导心中的负能量。“新鲜”并非治愈“沉疴”的良方,兜兜转转,两个中年人最终意识到,所有乱局危机,必须在最初打结的地方去解开。

IMDB网站上观众的点评显示,影片播映时笑声此起彼伏,很多人赞片子是2011年以来最给力的喜剧。不得不说,剧本对白设计精致,笑料轻快流淌而非腋下硬挠；戏剧冲突包袱连串,有喜剧夸张但保有节制,是近期的考究之作。显然,影片把一个颇有些严肃的话题,藏在和颜悦色之下。中年的危机,中年的疲劳,中年的困惑和求解贯穿始终,而忧愁只是隐隐约约,非直白凸露。这是它作为一部喜剧的高明之处。一部寡淡的文艺片,很可能只叫好不叫座。

美式家庭题材电影一直畅销不衰,餐桌上的口水战有机有锋,地毯下的碎屑是每个人的隐秘,不甘打扰却又殷望分享。家庭作为最小单位,浓缩着丰沛的情感故事,也承受着反射整个社会的脉冲。影片借助典型中年中产者的爱与婚姻,抖落美国普通家庭社会心理的一地尘埃。正如片名,中年之疯狂,中年之乱,都在爱中被触发曝露,而优秀和龌龊的人性、无私和自私的角落,在喜剧的阳光下喜气洋洋,一团和气。

影片以正剧的灵魂演绎了喜剧的风采。不像前阵子的《宿醉2》或《恶老板》的疯狂搞笑,它多少还是试图讲解拆解并解决一些问题的。这使得它在朗声大笑之外多了几声讪讪干笑,如同你尴尬赔笑中发现嘴唇粘住了门牙,上不去下不来,想轻松却不自在,想解嘲也被暗暗嘲笑了一把。

片子由此称得上有滋有味。

喜剧嘛,最终当然是团圆结局,光明收梢。史蒂夫一家人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什么是幸福?有一种幸福就是把你拥有的剥夺掉再还给你,把习以为常的东西丢掉再捡回去:比如停电了来电,比如不能洗澡了重新能洗澡。但从失去到获得的过程中,人们学习到的,比重新拥有的更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