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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三年困难时期调粮出川

发布时间:2011-05-11 07:21  来源:人民网 【字体:放大 缩小 默认

 

 顾全大局,调粮出川

  父亲前半生从军,出生入死,解放后从政,历任四川省委第一书记、西南局第一书记兼成都军区第一政委、三线建设委员会主任、第三届全国人大常委副委员长等职,抓农村工作有成绩也有教训,对于错误,他总是坦然承认,对于并非他个人的过错,比如四川调粮问题,他勇于承担责任,从不推卸给他人。“文革”中,他被迫写了很多检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为了给李井泉写传,四川省委和成都市委党史研究室的两位同志曾查阅过中央和地方保存的李所写的所有检讨材料,看到的都是他作的自我批评和检查,极少对别人的检举揭发和指责,更没有人云亦云的夸大言辞。这两位党史工作者感概地说,从李井泉的检讨材料可以看到他的党性和做人的原则,在那个动乱年代,这非常不容易。

  四川是中国的农业大省,也是重要的粮食产地。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四川调出147亿斤粮食支援全国,确保了京、津、沪大城市乃至全国许多地方的粮食供应。在那个特殊年代,四川人民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人口数量非正常减少。多年来,对于四川调粮过多、饿死人的问题,有种种说法,批评的矛头,集中指向四川当时的主要负责人李井泉。

  关于调粮的问题,是中央作的决定。当时京、津、沪三地粮库告急,国家粮食部给中央的报告中说:“北京、天津只有4天存粮,上海只有两天存粮,如不立即采取措施,其他物资运输让路,几个大城市出了问题,影响是很不好的。”京沪一旦断粮,后果不堪设想,四川虽然有粮,大量调出,后果也很严重。经过权衡,中央决定要四川做出局部牺牲。火急命令接连不断,周恩来、邓小平、李先念都打来电话,要求四川省委坚决执行中央决定。这些电话的原始记录都保存至今。

  1999年10月,原四川省委书记、后任省委顾问委员会主任的许梦侠对我说,省委书记会议上传达中央决定时,井泉同志落泪了,从来没见过他落泪,好几位书记在省委文件上签字时都掉了眼泪,心里都明白调走大批粮食意味着什么,可是这是中央的决定,是必须执行的。

  中央调粮的决定和安排在当时是绝密,一些不明真相的干部群众对此很有意见,认为是李井泉为了向上表功,欺下瞒上做出的个人决定。1962年中央召开七千人大会,四川代表团有人给中央写信,要求批判李井泉的严重错误。李井泉在会上就1958年大跃进农村工作中的错误作了检讨,但只字不提调粮是中央的决定,只检讨四川调粮太多,自己要负主要责任,实际上是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头上。第一次检讨,大家不满意,他又检讨第二次。据参加会议的同志回忆,李井泉在检讨时声泪俱下,与会的许多同志也哭了。朱德、周恩来、邓小平都参加了四川组会议。周恩来说:四川粮食调多了,责任在国务院,我是总理,责任在我。朱德说:“井泉同志检查两次了,差不多了,四川的问题中央也有责任,大家要团结一致,振作精神,战胜困难,争取工农业生产尽快恢复和发展,我看是大有希望的。”

  关于四川调粮的问题,毛泽东后来曾善意的批评李井泉说:“只有大公,没有小我。”

  文革中,李井泉关于调粮问题的讲话又被翻出来,作为他“闹独立王国”的头条罪状。根据是:国务院一位副总理来电话要求增加调粮,李井泉一急之下说:“你是国务院,我这里还是小国务院呢。”

  20世纪80年代以后,国内外有人开始关注四川调粮问题,一些所谓的“知情人”开始舞文弄墨,在他们的笔下,困难时期四川非正常死亡的人数飙升至上千万,李井泉调粮过多的错误由此也上升为“重罪”,并归结为“长期实行左的路线造成的恶果”。父亲对此淡然处之,默默无言。我们曾恳求他写一篇回忆录,讲明事情的原委,他拒绝写,并告知全家,谁都不许写他的回忆录。他下了决心至死由自己背负这段历史的责任,而把维护党中央领导的威望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关于调粮的真相,我们只能从旁人讲述得知一二。

  1989年4月,父亲去世,享年79岁。父亲去世后,我们全家人经过慎重讨论,给邓小平同志写了一封信,希望中央对李井泉的功过作一个公正评价,并对调粮问题给予说明。小平同志对这封信作了批示,请当时的中办主任温家宝同志阅办。中办和中顾委随之派人登门,听取我们的意见。之后,人民日报发表《李井泉同志生平》,其中有这样的一段评价:“1960年后,李井泉同志任中共西南局第一书记兼成都军区第一政委。他为我国西南地区的各项建设事业,呕心沥血,艰苦奋斗,取得了巨大成就”,“他为人正直,襟怀坦白,不隐瞒自己的政治观点,对于工作中的失误,勇于承担责任。他光明磊落,坚持原则,顾全大局。”这是中共中央再一次给了他的最公正的评价。

  1999年夏,邓榕在写作《我的父亲邓小平——文革岁月》时,和我通电话,谈到四川调粮问题时,邓榕告诉我,她和母亲都清楚地记得,“老爷子”健在时,曾不止一次说过,关于四川调粮,是中央的决定,责任在中央,不在地方,是集体作出的决定,责任在集体,不在个人,这个问题中央已经作过明确的结论。

  2007年12月,我与美国哈佛大学教授、原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主任、著名的中国问题专家傅高义(EzraVogel)有过长达一整天的谈话,对于四川调粮问题,傅高义说:每个国家都有过困难的时候,我能理解四川调粮的紧迫性。他指出,凡是认真研究过中国现代历史的人,都不会相信某些人提出的死亡上千万人的数字。迄今为止还没有证据表明,四川调粮动用过武力,这说明老百姓的粮食不是被抢走的。这位教授的话,令我深思。

  半年之后,我在哈佛大学再次见到傅高义教授,他请我在教授俱乐部午餐,又带我去见刚任的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主任、哈佛教授马若德(RoderickMacFarquhar)。在马教授的办公室,我们用英文作了深谈。马教授的著作《文化大革命的起源》第一卷和第二卷已在中国出版,第三卷则没有获准发行。他在书中多次写到李井泉,其中引起我注意的是,他引述了李在中共八大的讲话,说李在会上“批评了农村实行的商业政策——不合理的定价,按照行政区的划分设立商业机构,限制小商贩的活动,打乱了过去的自然流流转路线”。他在书中还写到,李井泉对1956年农村实行的跃进保持了了冷静,因而在成都会议上受到毛泽东的赞扬。

  马教授送给我他的新作《毛的最后革命》,并在书的扉页签名。我很感动,这些与父亲素不相识的外国学者,对中国历史的研究如此严肃和执着,秉公执理,还原事实,令人肃然起敬。我由此想到哈佛的校训,诚实,正直,严谨,对真实的追求。

 

(作者:  责任编辑:李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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