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辛万苦”摸清关键环节
从杨献珍身上打开“刘少奇大叛徒集团的缺口”后,南开红卫兵立即又杀向北京图书馆,一头扎进故纸堆中。要翻出那些“反共启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红卫兵“每天只吃一顿饭,喝几口冷水,啃几口冷馒头”,奋战了三天三夜,终于从《华北日报》上找到了61人的“反共启事”。
可是,“反共启事”上大多是化名,比如,薄一波化名“张永璞”,刘澜涛化名“刘华甫”,杨献珍化名“杨仲仁”,安子文化名“徐子文”。反复翻阅“反共启事”,红卫兵仍旧一头雾水。死材料不会说话,还得抓活的,他们很快总结成了两句话秘诀,叫做“死人活对,死材料活查”。从故纸堆中出来,红卫兵又先后六次提审杨献珍。红卫兵自己也承认:“攻破杨贼是破获叛徒集团的关键”。他们还自豪地宣称:这是遵照毛主席“集中兵力,打歼灭战”教导的结果。根据“供出”的线索,红卫兵乘胜追击,“直捣”廖鲁言(农业部长),“怒斥”徐冰(统战部长),“激战”朱则民(农业科学院副院长)。到1966年10月,红卫兵摸清了一些人名,也大致摸清了这个庞大的“叛徒集团”、“叛党投敌”的几个关键环节:“这伙叛徒自首出狱是刘少奇指示的。刘少奇指示‘狱中党员可以履行自首手续’。刘少奇是叛徒之首。刘少奇的‘指示’是由徐冰传给孔祥祯(第一轻工业部长),孔又传给狱中薄一波的。”
11月1日,初冬北京的深夜,高教部的一间木工房里灯火通明,红卫兵正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奋笔疾书,起草给党中央和中央文革的“请示报告”。红卫兵写道:“现已查明,他们是一伙叛徒”,“刘少奇是叛徒之首”。在“请示报告”中,红卫兵向中央请示:(1)刘少奇向毛主席、林副主席交代过这个问题没有?(2)这个问题党内有过结论没有?如果有,是谁做的?我们认为必须重新评价这个问题。(3)不管如何,我们认为他们都是叛徒,必须彻底揭发、坚决打倒!至于什么时候往外打,请中央指示。请示报告最后写道:“此事关系重大,刻不容缓,望速回示。”还附上了高仰云的“反共启事”。
几天后,红卫兵又给他们的校友周恩来写了一封信。信中说:“根据占有材料看来,这伙叛徒多属‘高干’,职位很高,权力很大,根子很硬,涉及面很广,危害甚大。因此,我们建议党中央立刻成立专案组搞这个问题,我们协助党中央坚决把这伙叛徒铲除净尽!”言下之意,大约是恳请周恩来看在南开校友的份上,为他们搞这个“惊天大案”助一臂之力。
红卫兵的“请示报告”名为“请示”,实则根本就不想“请示”什么。在那样的“革命气氛”下,他们也不必“请示”什么。红卫兵刚送交了请示报告,就在南开园里贴出了《看!高仰云反共反人民反革命的叛徒嘴脸》的大字报,并开始揪斗高仰云夫妇。与此同时,他们拉出了许多个“抓叛徒战斗队”,杀向全国各地。据1967年10月他们自己的统计:“踏遍全国二十几个省份,走访了北京、天津、上海……数百个大中城市,历时一年左右时间,先后出动一万五千多人次,行程二百万公里”。
红卫兵的一支战斗队杀向了西北局所在地西安,他们的目标是一头白发的“白匪”刘澜涛。20多天过去了,仍旧没有抓到刘澜涛。红卫兵便将西北局办公楼团团围住,“果断地采取了静坐示威的革命行动”。终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一位眼尖的红卫兵认出了刘澜涛乘坐的小轿车。小车在前面跑,红卫兵在后面追,最后,“奇迹出现了!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八一八小将,就凭着一双脚,追上了刘澜涛的小轿车,在深山中逮住了刘澜涛”。
还有一支战斗队,在白山黑水间跟踪追击。他们早就查出61人“叛徒集团”中的“罗霖祥”和“汪德光”“盘踞”在东北局。“罗霖祥”如今叫“赵林”,任东北局委员、吉林省委代理第一书记;“汪德光”真名叫“王鹤峰”,任中央监委候补委员、中央监委驻东北局监察组组长。揪斗赵林,因为周恩来的干预而出师不利,于是,战斗队就集中火力搞王鹤峰。不料王鹤峰听到了风声,走为上策,躲到了大连。战斗队日夜兼程赶往大连,将他当场“抓获”。面对红卫兵的审问,王鹤峰拒不承认自己就是“汪德光”。这一次,红卫兵居然不急,玩起了“欲擒故纵”的“好戏”。王鹤峰却有些急了,连夜从大连给东北局组织部发电报,请求有关人员帮助转告各地的草岚子难友,如果红卫兵向他们打听他在狱中的名字,“务请绝对不要告诉”。红卫兵果然“神通广大”,电报落入了他们手中。王鹤峰发了电报,仍不放心,急忙赶回东北局,从家中翻出在草岚子与薄一波、安子文等的合影照片,乘飞机到了北京。红卫兵仍旧不动声色,坐了火车,尾随而至。在北京,王鹤峰的警惕性提高了,发现红卫兵在跟踪自己,他一面让随从与红卫兵周旋,一面搬了住处。自以为很安全了,他就满北京城找难友,“大搞攻守同盟”。他当然不能想到,“小将们暗暗跟着王鹤峰,找到了一个又一个叛徒的家”。红卫兵简直比昔日搞过地下工作的王鹤峰还厉害,所以,事后他们在自己的小报上大肆嘲笑王鹤峰:“大叛徒王鹤峰为小将领了路,做了向导,他还自鸣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