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班主任》这篇被历史再三强调的小说本质上是一篇文学水准不高的作品,但刘心武确实是一位一度著名的小说家,之后《钟鼓楼》等小说也帮他积累了诸多名誉。可惜刘心武和中国当代许多作家一样,早年成名,继而“写不动”了,靠“积蓄”度日。写作寿命一直是困扰中国作家的重大问题。我们不能自作主张地认为刘心武和他的许多同行早已江郎才尽,但就这一二十年间的表现来看,刘心武确实“没写过什么东西”。人们之所以还愿意坐在电视机前收看刘心武说《红楼梦》,本质上我以为并非他说得多么独到多么精彩,而是出于对他当年作为著名小说家“余威”的信任和尊重。
事实也正如此,刘心武说红楼,据媒体反应来看,不仅众多小说同行不买账,更是激怒了不少红学家。至于不明真相的群众究竟有无收获,也存一疑。也可以说,刘心武说红楼,除了给他本人和央视带来一点经济收入外,其他效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我这样的人看来,刘心武说红楼是他矢志发言露脸的结果。难道不是这样吗?谁也不愿意置身文艺现场之外啊。在这个加速度前进的时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退隐田园,好的会让演员和观众同时爆发出“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偶像),我想死你们(你)了”;差点的就是销声匿迹,被时间的灰尘掩埋。
好在古典名著《红楼梦》确实是一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化宝库,不仅在这一百来年间养活了几代红学家,还激活了刘心武、王蒙这些“老作家”的第二青春。这其实也没什么,正所谓阿Q调戏小尼姑时所说:和尚动得我就动不得么?那为何不让他摸一下呢。这和老年人打太极和练毛笔字本质上是一回事。只是打太极和练毛笔字本来并非老年人所专有,只是老年人太热衷于玩了,搞得年轻人不敢玩,惟恐别人骂他未老先衰。一个每天在家研读《红楼梦》的年轻人,有吗?此处替同好征友。
不过,眼下情况发生了剧变。刘心武以曹雪芹前八十回为底本,续写了《红楼梦》后二十八回。续写《红楼梦》一直是前清小说家爱干的事儿,其中以高鹗续写的后四十回最著名。民国以降,还真没人续过。考其原因,大概是古代社会的静止形态使续写者能够在行文方式、文化结构和艺术情操上与曹雪芹搭得上。这一百年来,社会动荡,翻天覆地,社会形态和文化环境完全脱离了古人的轨道。也许不是一百年来的小说家们不愿意续写红楼,而是不敢。
刘心武敢!这确实是值得称道的勇气。单从写作角度来看,既然高鹗能续写,刘心武续写又有什么问题呢?完全没有。刘心武原本就是一名小说家,此番续写不仅没有任何指摘的必要,反而值得恭贺———毕竟时隔多年他又重操旧业了,说明他写作能力并非衰竭。换言之,面对刘心武的新作,我们应该遵从文学作品创作—阅读—批评这一正常流程,而非在阅读之前说三道四。众所周知,《红楼梦》早已不是处女,小说写作也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有兴趣的,我们还是读了之后再从文学角度对刘心武的续作进行评判为好。
值得一提的是,本人曾经读过一篇署名为“刘心武”的《秦可卿之死》的小说,如果那是刘心武多年前预演之作的话,我对他此番面世的续作持悲观态度。 □曹寇(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