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烧饼
32天杀敌214人,创造如此战绩的狙击手,即便不是天造奇才,也该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吧。谁能想到,就在创造这一战绩的3个月前,张桃芳竟然打枪脱靶了,而且是连续3次。
这件事给张桃芳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生前数次回忆自己的狙击生涯,他都要先讲起这一段:
1952年9月2日,张桃芳所在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24军奉命入朝。
起初,连吕长青这样的老战士都不知道具体目的地。军令一下,全军即刻开拔。出发之前,战士们先要把身上带有中国军队标志的东西全部去掉,比如搪瓷脸盆上“某某部队”番号,衣服上“某某被服厂”标记,就连配发的白毛巾,都要把“将革命进行到底”的红字剪掉。
从嘉兴一路往北,闷罐子车里越来越冷,战士们也明白了自己的使命。鸭绿江上,连接中朝两国的大桥已经炸断,工兵用木板临时搭起两座浮桥,大队人马一摇一晃地过了江。吕长青那年不到19岁,入伍已3年;张桃芳20岁,入伍才一年,还是个新兵蛋子。“我们很多人都流泪了。”那哭声吕长青至今还记得,他说他们不是害怕,而是在跟自己的祖国诀别。
过了鸭绿江,又是一路急行军,24军终于在9月中旬赶到朝鲜的战略要地元山驻防。在此地的一个小村庄里,张桃芳所在的72师214团3营8连,进行了入朝以后的第一次练兵,内容是打靶。
张桃芳本不该对打枪发怵,他在入伍后接受过近两个月的专门狙击训练,技术应在众人之上。但入朝以后,天天赶路,加上他又当上了连部的通讯员,哪有时间去琢磨身后背着的那支新枪?
“张桃芳。”连长叫到了他的名字。三发子弹,三次机会。
打靶的结果出来了,光秃秃的三个零环,用连长的话来说,吃了三个大烧饼。作为惩罚,张桃芳不得不下厨帮炊。是不是枪出了问题?军械员明确答复说:“苏联支援的新枪,我们测试过,没问题。”
打那以后,张桃芳常对着这杆枪生闷气:以前用“三八大盖”,三枪最起码打20多环,怎么换了枪,就成了零环?用他自己的话说,“对这枪还没悟透”。射手视枪如朋友,摸透脾气才能随心所欲,可眼前这枪却像个陌生人。
张桃芳心乱如麻,终于总结出一条原因,要是继续当这个通讯员,天天围着首长转,哪有机会练枪?他拿定主意,又回到了3营8连9班。
同班战士发现,归队后的张桃芳像中了邪一样,老是端着枪“发呆”,一端就是一个小时。其实,这是在“临阵磨枪”。连日来,张桃芳把远近不同的各种物体都当成目标,枪膛里却不装子弹,只是不停地击发。“水连珠”的枪膛短,后坐力大,子弹出膛时即使有头发丝般的偏差,到200米以外的目标处,就得差出一米开外。在扣动扳机的瞬间,手臂、身体纹丝不动,是张桃芳苦练的第一要务。
如何做到纹丝不动?张桃芳要求自己在击发后一直想着目标,并且要看清楚准星是如何跳离目标稳定下来的。在那一刻,他甚至不会松手放回扳机,就像被冰冻住一般。
为了增强臂力,他还自制了两个沙袋,说是沙袋,实际上是用破床单撕成两片,里面装上沙土。练到最后,他在两臂带着十几公斤沙袋时,仍能不差分毫地扣动扳机。
到了夜晚,坑道中微弱的油灯光,又成了他练习瞄准的好帮手。这个目标比起白天的树木山石更不容易把握,灯头儿忽大忽小,忽高忽低,张桃芳就定定地瞄着那灯光,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