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鲁迅化”的间隔性癔症又爆发了!9月6日,编剧刘毅在其新浪微博上发帖称,“开学了,各地教材大换血”——他列举了20多篇“被踢出去”的课文,比如《孔雀东南飞》、《药》、《阿Q正传》、《记念刘和珍君》、《雷雨》、《背影》、《狼牙山五壮士》、《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朱德的扁担》等。其中涉及鲁迅的作品最多。(9月7日中国新闻网,8日《广州日报》)
这是继删除鲁迅的《论“费额泼赖”应该缓行》、《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等文章后,教材编写组又一次实施的“去鲁迅化”行动,一位负责人对此做出的解释是,“所选篇目不再以意识形态划分,而是让语文教材回归到语文、回归到人文。”如果真的遵照这一方针去选编教材,我举双手赞成,问题是,从增删结果看,窃以为,这一方针并未得到真正实施,恰恰相反,“去意识形态化”的背后反而强化了政治化。
就以此次被删的鲁迅作品为例。《药》是一篇思想深刻、艺术构思精巧的短篇小说佳作。先生巧妙地用“人血馒头”即“药”这一小道具,入木三分地描写了民众的愚昧、麻木,揭示了辛亥革命的不彻底性,旨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阿Q正传》聚焦于国民的劣根性——自我麻醉、自我满足、自我解脱与逆来顺受的精神胜利法,塑造了阿Q这一具有世界性的艺术形象,表达了先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心情,被公认为先生的代表作。《记念刘和珍君》是一篇为纪念在“三一八惨案”中遇难的烈士所写的时评,先生用饱含血泪的文字讴歌了烈士的壮举,谴责了杀人者的罪行,与另一文《为了忘却的纪念》被公认为先生最杰出的时事评论。
从这三篇杰作中可看出先生的创作立场,即在立足于社会批判、国民性批判的同时,——用先生的话说是“与黑暗捣乱”,始终站在平民立场,反映他们的疾苦、不幸及其愚昧落后,印证了他自己所秉持的人格理想: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因此他从不屑于为当权者歌功颂德,更不屑于粉饰太平。这就是我们常说的鲁迅精神,不媚俗,不媚权,坚持正义,反抗强权,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同时又同情弱者,充满底层关怀,堪称“民族魂”。
那么,新时代是否需要鲁迅精神呢?当政者口头上说是需要的,实际上却害怕鲁迅精神。我发现,越是社会矛盾激化的时候,“去鲁迅化”越是表现得突出和急切,因为主张“去鲁迅化”的人担心,如果新时代涌现更多像鲁迅这样的“愤青”,人人都以笔作武器,一天到晚发文批判这痛斥那,大家就没好日子过了是不?还怎么“维稳”?但他们不会这样明说,而是会这样说,现在是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全国上下都在立足于经济建设,再不需要大力提倡鲁迅的批判精神,当然也没必要像先生那样毫不留情地批判国人的劣根性,时代不同了吗?一句网络流行的经典话深刻地概括了此种心态:60年了,他们总算知道鲁迅是谁的人了。
因此,在淡化意识形态的名义下,鲁迅的作品一删再删,金庸的作品如《雪山飞狐》等,经济学教授王则柯的《钱》和沈杰《向小康生活迈进的期待》,反映“神舟六号”飞船升空的《飞向太空的航程》,呼唤奉献精神的《寻找时传祥——重访精神高原》,反映香港回归的通讯报道《别了,不列颠尼亚》等麻醉人们的意志和粉饰太平的作品,则被大量地选入。你说,这到底是在淡化还是强化意识形态?我不敢断定“去鲁迅化”的背后是否关涉一场政治阴谋,但说其别有用心则没问题。(王学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