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近出现的一个名词引人注意,那就是“蚁族”。
这是一个多少令人有些哀伤的比喻,特指80后大学毕业生低收入聚居群体。这个群体与蚂蚁有许多相类似的特点,如高智商、弱小和群居等。研究表明,小小的蚂蚁竟有二十五万个脑细胞,是所有昆虫中最聪明的物种。而这些受过高等教育并拥向大城市的“蚁族”们,在当下聚居生活的特征也与蚂蚁吻合。
“蚁族”来自社会底层,没有可依靠的家庭背景,没有可利用的社会资源,一切全要靠自己的拼搏。当他们赤手空拳来到北京,凭借的最大资本是年轻,有文化,肯吃苦。 于是,许多城里人所不屑的保险推销、电子器材销售和餐饮服务等低层次、临时性的工作成为他们成功人生的起点。在这样的工作状态中,许多人不仅谈不上“三险”和劳动合同,甚至稍不小心就会失业或半失业,这个人群更是金融危机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据报道,“蚁族”的平均工资不到两千元,如此低收入想在北京这样的高消费城市生存下来,只能在远离市中心的城乡接合部,租住低廉简陋的房子,多数情况下以盒饭充饥。
在没有“蚁族”这个概念的时候,我对这个人群的生存现状多少有一点感性认识。路过地下通道时,常常会看到三五个年轻人手抱吉他唱歌,旁边放一顶倒置的帽子或开口的旅行包。不忙的时候,我会驻足听上一会儿,离开时轻轻放下一两张钱币。偶尔也跟他们聊聊,听他们说起哪位歌星曾在地下通道里唱过,后来去了酒吧,再后来大红大紫。年轻人在这样的场合唱歌,除了挣一点生活费,也希冀着路过的行人中万一有个“伯乐”呢,那就能带着他们实现梦想。
更经常见到的是在街道上那些身穿廉价“正装”的年轻人。他们会在你走过时脸上堆出早已准备好的职业“微笑”,向你推销某种商品,比如商业保险,比如待售的楼盘,比如新开发的电脑软件。人们通常会对这类推销很不耐烦,甚至反感。了解了“蚁族”的生活之后,我觉出了他们的不易。每个人都有过被拒绝的体验,那种滋味相当难受。但“蚁族”们为了“绩效”,一天不知要打多少推销电话,不知要向陌生人赔上多少笑脸。夜晚,当他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自己的蜗居时,该如何消化那些拒绝的冷脸和蔑视的目光呢。
听说许多“蚁族”到了北京,不敢将自己的真实境况告诉家人,通报给父母的多是些精心编织的谎言,如多么现代的办公条件,多么高的工资,多么好的住房。这些“谎言”在安慰了远方亲人的同时,也使自己背上了沉重的包袱,以至于许多人不管多么孤独,多么渴望亲情,到了春节也不敢回家。因为回家支出的不仅仅是往返路费,还要给父母亲人一一带上与“富足生活”相应的礼物,而这是他们没有能力办到的。
“蚁族”确实活得艰难。这个艰难,对于他们本人来讲是要勇于面对的。天下从来没有太平坦的人生,比这糟糕的处境下也有奋斗出来的人。逆境本来就是对人的考试和筛选。(柯云路)